這幾天裡,原本李牧羊還想要去山裡瞅瞅他在那山頭種的麥子和紅薯的情況。但實在是走不開,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天黑了才能回家。躺到炕頭就不想起來了,哪怕他似乎變得有些異于常人的體力也撐不住這樣強度的勞動,小貂兒就奇怪這小主人每天苦哈哈的在幹嘛。
每當李牧羊倒炕上躺屍的時候,小家夥就要跳到他肚子蹦歡,想讓李牧羊陪它玩。這時李牧羊就有氣無力的擡擡手指,敷衍的撓撓貂兒的小下巴,讓它眯縫起眼珠子,活像被撸了的貓兒一樣,甩搭着大尾巴反而弄得李牧羊鼻子癢癢的要打噴嚏。
村裡莊稼收完了,算是完成村裡一年到頭最要緊的一件事。原本這是僅次于隊裡分糧的大事,今年由于糧食全得統一進隊裡,不分到各家各戶了。這些個老農民心氣就越發低了下來。
像他們這樣的偏遠村落,本來沒這個強制規定,各戶頭還是活的還比較滋潤。雖然每年細糧(小麥,大米)分到手不多,但粗糧(紅薯,豆渣餅,苞谷粒)還是比較夠一家子對付的。但是今年這政策一來,之前隊部開會時也讓村民們明白是怎麼回事。大家都是老實莊稼漢子,沒城裡那些個讀書人的花花腸子,這幾年來一年年的征糧任務越來越重,每年分到的細糧越來越少,就是隊長和會計劉滿倉再能忽悠也讓人心裡不得勁的很。
可是又能有什麼辦法呢,一輩子的農民,啥見識也沒有,能幹啥。國家讓怎麼幹就怎麼吧。總比以前打仗的時候,不知什麼時候就沒命了的時候強多了。
這天是收糧後第三天了,麥子和其他要曬的粗糧也曬完進了倉庫,紅薯也挑撿好了下了地窖。
實際上那天在會上,李牧羊說的那些要交的公糧和餘糧,統購糧的算法是不正确的。他這會正窩在會計叔劉滿倉家的炕頭上聽滿倉叔跟他拜扯。這也是這些天他的表現讓隊長和劉滿倉認為李東國一家是可以信任的,李牧羊是個好小夥的份上才讓他近距離的參與到隊裡這麼重要的事情上來。
隻見劉滿倉拿着支鉛筆在一張發黃的草紙上寫寫劃劃的,嘴裡嘀咕着聽不清的數字音。大概是終于弄清楚了,才聽他對李牧羊說“小羊啊,你聽我和你說啊,前些天你說的那些啊,按道理來說呢應該是對的。可以呀,你小子呢有些想當然了,聽叔好好跟你唠唠。”
李牧羊一臉讨好的把不涼不燙的大茶缸子遞給會計叔“您說,您說。”
首先呢原本公社或者說縣裡征糧是按每個隊裡的人均細糧來算的,那按今年咱們收上來的小麥24萬斤左右,村裡大人、小孩、女人,老頭老太折中算大概應該是746個人頭算。勻下來每個人頭大概是160公斤左右,你明白嗎?
李牧羊雖然沒正式上過學堂,但能算能寫能讀的倒是門清,他嗯,嗯着點頭。
劉滿倉見他腦子靈醒,也是心裡高興,他更有勁的跟李牧羊說起其中的門道來。“小羊,你明白這個數字代表着什麼嗎。那就是1成1要交公糧的,那就按人頭是35斤要交公糧。按着咱們這地界如果這麼點公糧,隊裡是緊夠吃的了。可是呢打前兩年起隊裡就沒多少細糧分到每家每戶手了,你家就四口人,你在家也算大半個壯勞力了,你這兩年吃過幾頓細糧呢?
他也不等李牧羊接話,繼續說道:“實際按今年的産量,縣裡是會按照細糧雜糧統算的,那就是540公斤每個人頭,這還是你隊長叔沒有去公社定量會上瞎咧咧的情況下。那就是光是公糧就要交2成5,而最主要的細糧小麥就絕大部份都得往上交上去。你滿倉叔啊算算能留下每個人頭滿打滿算40斤的就要感謝上面人留手了。”劉滿倉臉上有些苦澀。
李牧羊心想難怪了,這些年細糧一年比一年少,原來都被公社征收了。他急問滿倉叔:“那今年隊裡餘糧倒底還能留多少啊?”少年人終究對于肚子問題是沒有耐心的。
劉滿倉抹了抹嘴,歎道:“除了種糧5萬斤不能動外,飼料大概3萬斤,口糧27萬斤,公糧要交20萬斤,算算餘糧是25.5萬斤,但是縣裡下通知了餘糧統購統銷要9成以上,叔算算大概還能留着2萬斤糧食做機動。可是我愁啊,馬書記要出風頭,雖然咱們前幾天看着把事情辦的穩妥了,可這公社終究不是那姓馬的一個人說了算了,就怕後面再出妖蛾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