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公子今日不捉蟲嗎？”她問。

“一早去山裡看過了，新雇傭的獵戶們技巧很好，我不用整日盯着。”他笑道：“另外有事順便告知喬老闆，因第二次呈上的布樣數量不多，服官将原定收集布樣的十日改為七日。後日就是最後期限了。”

“後日？”喬息欣喜道：“多謝韋公子告知，正巧我昨晚也想好選用什麼布料了。”

“哦？喬老闆打算呈上何種布料？”

他似乎有興趣，喬息如實回答：“澄陽麻。”

“沒想到呢。”韋莊道。

“萬方織得出散花绫，但織不出一萬匹散花绫。”喬息道：“澄陽麻便于織造，如果拿下商單，隻有棉麻料子能在短時日内湊足匹數。”

他聞言雙眼微睜，驚訝地問：“喬老闆憑一己之力就能湊足一萬匹？”

喬息看着他的驚異，想了想還是低調點，“那倒不是，四五千匹很快能湊齊，更多的就需要費些功夫了。”

“原來如此。”韋莊微笑，“喬老闆的考量是好的。這批布要得不算急，不管商單花落誰家，湊足匹數的時日肯定是有的。”

喬息意識到韋莊這是在向她提醒，突然間報什麼好啊，難道是在為昨晚賠罪？可是這樣做不是更加清楚地告訴她蟲子的确是他放的嗎？

還是不明白哪裡惹到他了，喬息覺得沒必要挑破，笑道：“之後作坊的事務繁忙起來，我恐怕難以抽出空閑再去淄山。等蟲殼采集足夠，我會着手準備染制事宜，韋公子可以放心。”

“那便有勞喬老闆了，我上京之前應當能采集足夠。”韋莊道：“喬老闆的澄陽麻一匹打算賣多少錢？”

見他仿佛有意往深了聊，喬息斟酌着說：“按萬方往日售價賣出，單獨購買一匹四百錢，若一次買二十匹以上則一匹三百五十錢。”

他神情了然，“貴了。”

喬息忙問：“依韋公子看，一匹值價多少合适？”

他垂眸看她，嘴角略勾，“少些吧。”繼而笑道：“冬季嚴寒，喬老闆平日衣裳穿得倒是不多。”

又不聊了，之前見他身上隐約有種深沉感，此刻似乎散了，喬息決心跟着他的節奏，配合地低頭一看，拽拽袖口道：“哦，我不怕冷，少穿些也無妨。”

“是麼。”他的笑容斂淡，“不怕冷便穿得少，為何腰帶卻裹了數層之厚？”

喬息臉上笑容僵住了，果然是韋莊偷偷往她身上放蟲子。她沒法發作，尬笑道：“我腰上怕冷。”

“是麼。”韋莊的笑容仍淡着，“我在長安時，略有聽過喬老闆的名聲。”

喬息感覺他的笑莫名變成了皮笑肉不笑，低頭謙虛道：“沒想到萬方作坊的名聲竟傳到了長安。”

“不是萬方。”他道：“我此次前來臨淄，除了督管服官的事情外，另有一件要事。”

他的笑收了，“離京前有人托我查探，想讓我看看這世上是不是真的存在能夠穿戴尺腰素并且年已及笄的人。”

喬息臉上的笑也挂不住了，出口的語氣也不太好，“獵奇麼？”

“無意冒犯。”韋莊神色一點不顯羞愧，仿佛打聽女子的腰是一件常事。他問道：“喬老闆能夠穿戴尺腰素嗎？”

喬息經商有五年了，幾年裡打交道的商戶多數是男人，更冒犯的話都聽過，這個韋莊和多數人也無異，坦然道：“我不能。”

韋莊看着她沒說話。喬息必要獲取相對應的情報，反問：“不知打聽的人是哪位？”

他停頓片刻才說：“成熙公主。”

成熙公主，有點印象，她記得是當今皇帝的第一位公主。

“隻是受托一問，喬老闆不必放在心上。”韋莊道：“你知道尺腰素是什麼？”

喬息點頭，“是一種腰帶制式，僅制于女子服物，因多為素色且限長二尺二，故名尺腰素。”

理應說到這裡，但她還想打探一番，笑道：“沒想到當今公主對細腰有興趣。”

他這次停頓了更久，最後不知想到什麼，笑了一聲：“公主恨不能擁有細腰。”

喬息不覺得好笑，移開視線沉聲道：“聽聞尺腰素在長安很是風行，萬方早兩年也制過一批，不過賣得不好，後面便不做了。”

“你為何能夠知道長安的衣着風尚？”

“聽說。”

“哦？”

喬息多解釋一句：“行商嘛，往來商戶互相間常說起各地衣食風尚，這些事情我算消息靈通的。”

“喬老闆生意做得真大，很是難得啊。”他淺淺地奉承，“對行商來說，受郡府限制不通貨物确實不方便，喬老闆力争這次商單，更多的是想便于貨物流通，還是想自己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