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安撓頭:“沒這麼嚴重吧。”
蔣素叉腰:“這人賺來的每一分錢都是那些老人的血汗錢。他們花高價買來以為能治病的保健品,最後錢沒了,病也沒治好,打官司還不一定能赢,得到的賠償少之又少。你拿這種人的錢,你不難受嗎?”
周承安的手捂着胸口:“是難受。”
蔣素的手搭在周拓肩膀。兒子現在比她高出許多,他長高了,懂事了,很多事不需要避着他,也是今天晚餐,蔣素才意識到兩人吵架給周拓帶來的傷害影響,她和周承安的感情不是兩個人的事,也關乎周拓。
她說:“我和兒子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我們不想住在用喪良心賺來的房子裡。”
周拓附和:“我不願意。”
周承安說:“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會拒絕這個合作。”
蔣素反複确認:“心甘情願的?”
“是的。心甘情願。”他點頭。
蔣素松了一口氣:“我很喜歡的畫。你一定會出版。會等到真的欣賞你,懂你的出版商。而不是一個想靠童話書洗白自己的黑心商人。”
蔣素拿過他的杯子,抿了口清茶。是他最喜歡的白牡丹茶。
她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那時她還在讀研,臨近期末,醫學生的期末是很痛苦的,未來病人會生什麼病沒人知道,所以整本書處處是重點。圖書館被占滿,蔣素背包去校外咖啡廳寫題。咖啡提神也讓人睡不着,過早透支身體總是不好的。她點了一杯名叫‘白毫銀針’的白茶。
店員把茶端上桌。
還沒來得沾口,對面忽然坐了個人,一個男生,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但穿着塗鴉衛衣,看着像會在街邊吐口香糖的混球。
她擰眉,有些不開心。
那人開口提醒:“他上錯茶了。這是白牡丹。”
她低頭,仔細看眼前的杯子。
玻璃杯裡是淡黃色的茶湯。
她看不出有什麼不同,仔細聞有股淡淡的花香,和她以前點的白毫銀針差不多。她分辨不出,但那個男生很肯定。
她轉過頭,吧台那邊單子很多。
她懶得去換,什麼茶都行,隻是她坐在這自習的費用罷了。
她說:“謝謝你。但無所謂了。我喝不出差别。”
“沒事。”男生端着茶杯離開。
整個考試周,蔣素都在那家咖啡廳寫題,從早坐到晚,茶水一杯杯地點,巧克力蛋糕吃了一塊又一塊。終于到最後一天,早上有考試,她在學校吃過午飯才來,剛坐下,那個男生走過來:“今天是你最後一天考試嗎?”
“是。”她有些意外。
這個男生這些天同樣是天天來這,坐在她對面的桌子,拿着繪畫闆埋頭畫畫。早上來,他在。中午來,他在。晚上來,他還在。似乎也是把這當成了工作地。
“你怎麼知道?”她問。
男生指桌面:“今天你隻帶了一本書。”
“今天的茶我請你吧。”
“為什麼?”
“因為……你很漂亮。”他身上的衛衣顔色濃烈,此刻的笑卻有些腼腆,他抿着唇,在等她的回答。
蔣素道謝。
他拿出一張紙:“送你。”
他這些天都在畫畫,蔣素想可能是學藝術的吧。她以為他送的是素描圖,沒想到是一張漫畫。畫上的她穿着白大褂,一手拿着針筒,一手拿着病曆本。針筒很長,針頭是劍的形狀,病曆本則是盾牌。
“你是畫漫畫的嗎?”她收下,夾在書裡。
“差不多吧。我給兒童雜志畫插圖。我是美院畢業的。我叫周承安。”他介紹完自己,掏出錢包,“你想喝什麼?還是白毫銀針嗎?”
蔣素指着他桌上的杯子問:“你喝的是什麼?”
“白牡丹。”
“我也要那個吧。”
“好。我去買。”
周承安不是第一個來搭讪的男人,卻是最讓她覺得舒服的一個。可能是他長得不錯,可能是他聲音好聽,也可能是他畫的她很漂亮。
周承安端來兩杯茶。
他還是買了白毫銀針。她這些天一直點的茶。
蔣素兩種都喝了:“我真的分不出來。你怎麼分的呢?”
周承安說:“香味不同。白牡丹的花香更濃一些。”
蔣素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她喝的時候,周承安說:“仔細嘗,牡丹會在舌尖綻開。”
他這麼一說,蔣素真的喝出差别了,這種差别很細微,就像他說的,喝白牡丹時,牡丹花會在舌尖綻開,鼻腔都充斥着花香。
“你很喜歡白牡丹?”
“這是我最喜歡的茶。”
“我記住了。”蔣素拿手機記他的号碼,輸入他的名字,“你叫周承安。承載的承。平安的安。”
看着周承安,時光拉回如今,他們已經結婚二十年了。蔣素握住他的手:“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還有很長,我會陪你等到被賞識的那一天。”
周承安點頭,伸手将她攬入懷中。
周拓扶額,轉身離開。前一秒,他還是爸媽牽挂的兒子,這一秒,就成了多餘的電燈泡。
他口袋裡的手機震動。
何希音發信息來問‘叔叔阿姨和好了吧?’
陽台那邊傳來肉麻的情話,周拓加快腳步關進房間,指尖在手機鍵上飛速按下回複——
[他們在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