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希音咬唇,表情更難看,在口袋裡的手遲遲沒拿出來。
周拓猜到了最糟糕的情況:“錢包也沒帶?”
“嗯。”她小聲,“你呢?”
周拓拉出兩側空空的口袋兜:“你覺得呢?”
兩個人都沒帶,何希音反倒放松了,船到橋頭自然直,美味佳肴不吃白不吃,她用筷子夾菜:“先吃。吃完再想辦法。”
周拓轉動輪椅:“我去前台借電話打給我媽。讓她來付。”
何希音阻止:“不要哇。”她低聲,“你瘋啦!我們是偷跑出來的!要是蔣阿姨知道,肯定罵死我們了。”
“是罵你。”周拓指着腫大的腳腕,“我這樣怎麼偷跑。”
何希音噘嘴:“我帶你吃香喝辣,出事了,你丢下我就跑?這麼不講義氣。”
周拓笑:“我現在這樣,想丢下你跑也沒辦法。”
“我是在解決問題。”他反問,“那不然你有什麼辦法?”
何希音摸着下巴,圓溜溜的眼睛轉了又轉,馊主意蹭蹭地竄出腦袋,她上下打量周拓,把周拓都盯毛了。
他兩手抱胸:“你那是什麼眼神。”
何希音拉下他的手:“安啦。安啦。我有辦法付錢。咱們先吃吧。這些菜涼了就不好吃了。”她不停往周拓碗裡夾菜,“我真的有辦法。先安心吃飯。”
周拓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
但很快,他被眼前的美食征服,飽腹感抵消疑慮。
何希音忽然起身,拿賬單,去前台。
“我去結賬。”
她不知道和老闆在讨論什麼,一會用手比,一會又指周拓。老闆點頭後,她興沖沖地跑回來:“你在這待着。我回去拿錢包。”
“這就是你的辦法?”周拓扶額。
何希音夾走桌上的最後一塊炸醋肉:“很有用呀。我很快會回來贖你的。”她拍胸脯保證,“拓哥,等着我!”
何希音一走,店内瞬間冷清。服務員很快來收走餐盤,周拓做在輪椅上,尴尬至極,他試着做點什麼,但被困在輪椅上,他哪裡都去不了,什麼都做不了。他像隻走丢的小狗,隻能坐在這等着她。
這是周拓第一次這麼無助。
也是他第一次這麼想念何希音。
等待的每一秒都很難熬,望着玻璃窗外昏暗的天空,匆匆人-流,他忽然很擔心,她的手受傷了,打着石膏,會不會因為趕路再添新傷。
他希望她快點來。
又擔心她太快來。
焦慮吞噬着他,他兩隻手敲着輪椅扶手,愁眉難展,他低着頭,盯着腳腕的石膏走神,他想要快點痊愈,快些出院。
臉頰倏地被冰。
他擡眸。
何希音安然無恙地站在面前,打着石膏的手吊着繃帶,挂在胸口,手上拿着杯綠豆沙在吸,另一手提着一杯沒拆封的。
“我來贖你啦!”何希音晃了晃手裡的綠豆冰,“順帶給你帶了一杯。”
何希音推着他走出店門。
周拓卻指着路邊的長凳:“喝完再走吧。”
“好呀好呀。”何希音固定好他的輪椅,再坐下。
兩人坐在路邊,仰頭看着天空,夕陽藏在雲裡,雲層勾着金邊,整個天空都被染成橘紅色,火一樣地燃燒着。
“周拓,你說雲朵會是什麼味道的呢?”
“是綠豆冰的味道。”
何希音猛吸,被冰得腦袋疼,但很爽。
綠豆冰沙綿密得像雲朵,不甜不膩,被他們一口一口地吃掉。
“雲朵要是綠豆沙,那踩一腳就會掉下來啦。”她的吸管在杯子裡亂戳。
“沒關系。我會接住你。”他說。
“好呀好呀。”何希音笑着。
周拓仰頭:“今天的夕陽很美。”
何希音攬功:“多虧我帶你出來看了呢!還不謝謝本小姐。”
“是。謝謝你。”
“嘻嘻。不客氣。”
何希音起身,推着他往回走,朝着夕陽落下的方向。
“剛剛沒有讓你等太久吧?”
“沒有。”
“周拓。我是拯救你的英雄呢。”
“是。用我的錢包。”
“嘁。”
“出院後的第一餐我請。”她豪氣地承諾。
周拓豎起小拇指:“拉鈎。”
“你好幼稚。”她揶揄,卻伸出手,“拉鈎。”
回到醫院,護士和醫生已經在巡房了,何希音暗呐不好,蔣素叮囑過護士,有什麼情況要及時告訴她。兩個人的病房在走廊最後一間,何希音加快腳步。她隻有一隻手,推的本就沒那麼穩,速度一快,車子颠簸得厲害。
周拓說:“慢點。一時半會查不到我們這。”
越急越出亂子。
有個男孩突然竄出病房。
何希音及時停住,手拉住輪椅,可惜她的手沒力,輪椅還在往前滑,周拓的腳落地,抵住輪椅,兩手接住沖出來的孩子。
他抱着男孩滾到地上。
男孩也吓壞了,呆坐在那不敢動。
周拓說:“沒事。你走吧。”
“對……對不起。”男孩道歉,逃也似地跑了。
周拓抓過輪椅,手按着坐墊,撐起身子,又握着扶手,慢慢坐下。沒打繃帶的那條腿剛才撞在牆角,疼得發麻。
何希音忙問:“傷到腿了嗎?”
她伸手去拉他的褲管,要檢查石膏,卻聽到周拓低沉的聲音從嗓子眼艱難滾出。
他說——
“我的左腳好像骨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