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燭雲直視着這位素未謀面的長輩，友好的笑了下，随後便問：“您認識我？”

蘇父很快就收斂好自己表現出來的異樣，沉聲道：“溫小姐，請問你的母親——”

“爸。”

蘇明緒冷冷開口，毫不客氣打斷了父親的話語。

“......”蘇父停頓，難得訝異地瞥了眼自己不省心的兒子，嗤笑：“你以為我要說什麼？”

蘇明緒沒回應，對方才的行為毫無歉意，理不直氣也狀地站在溫燭雲身前，保護意味昭然若揭。

秦進和方長明面面相觑，沒弄懂這是鬧哪一出。

“老蘇啊，你這是何意？”秦進斟酌着詢問。

至親之人的離世，這對任何人來說都并非可以輕松提及的話題，溫燭雲倒還好，蘇先生被另外仿若站在統一戰線的三人排斥實在是憋屈又好玩。

溫燭雲摸索着拍拍蘇明緒，示意他收斂一點，轉而說：“我的母親已經不在了。”

蘇父怔然，“抱歉，節哀。”

他端詳着眼前靓麗青春的女孩，在某一刻，與他記憶中的女人重合，“慈心孤兒院，對麼？”

刻意隐瞞的過去被掀起一角，溫燭雲下意識警覺地後退，“你。”

這種反應對蘇父來說更像是笃定他的猜想，沒有認錯人。

蘇容海眼神複雜，描摹着女孩的面容，“十幾年前，我見過你的母親，當時你還是個襁褓中的孩子。”

在場的所有人一時間全都陷入了沉默與震驚交織的浪潮中。

“去茶室再談吧。”蘇明緒率先道，“幹站着也不方便。”

語畢，他便拉着溫燭雲走在最前方帶路。

溫燭雲聳肩，表示贊同，“也好。”

原本凝滞尴尬的氣氛此刻也逐漸緩和。

“年輕人，還真是自在。”方長明被逗笑，樂呵呵跟上。

蘇父瞪着兒子的背影，一句“沒規矩”正要脫口而出，就被秦進哥倆好地搭着肩膀往前走。

“我說老蘇，省省你大家長那套啊，你兒子你還不清楚嗎？”

“......”蘇容海掙脫桎梏，本來就和秦進有氣，現在更是看他哪哪不順眼。

男人理了下西裝，兀自走在了另一邊。

秦進扯扯嘴角，小聲蛐蛐着昔日好友，“老正經。”

協會事務早已被分配給了各個部門，“幸存”下來的在職天師這幾天工作量暴漲，協會另外兩位挂名的長老目前也隻聯系到了一位，那位老人向來不問世事，蝸居山林，得知一切後，便決定出山料理事務。

秦進和方長明都不是總局的天師，自然樂得清閑，就是苦了裴尋、周崇等高級天師。

焚香，煮茶。清透淡雅的味道使人心情平和。方長明和秦進慢條斯理品着，留蘇容海一人處理。

“那年我去實地報道霧山起火事件，剛好在山腳的孤兒院碰見了渾身是傷的嚴昭女士。”

溫燭雲垂眸靜靜聽着，無端地指尖發涼，蘇先生所說，正在慢慢補全她夢境中的細節。

“她很虛弱，也不去醫院，滿臉戒備請求躲避，跟院長溝通後，嚴女士就在孤兒院住下了。”

“我料想嚴女士和霧山案有聯系，但是她拒絕回答任何問題，隻是緊緊抱着懷中的孩子。”

蘇容海摩挲着茶盞，“那日一别後，我始終調查不到關于縱火的線索，久而久之，這件案子就以模棱兩可地态度發布了。”

“...謝謝您告訴我跟母親有關的事。以及，”溫燭雲擡頭，雙眼空洞清明，像兩塊亮晶晶的琥珀，她冷漠道：“您講到霧山，是想表明什麼？”

聰明、直率，蘇容海飲了一口茶，視線再掃過坐在她身邊的蘇明緒，那小子注意力全在人姑娘身上，不值錢的樣。

“我後來得知霧山是通靈師一族的聚居地，所以...”他不再說下去，反倒對秦進和方長明說：“二位，勞煩離開一下。”

兩位天師皆是面色整肅，深知此事意義重大，不多耽誤便起身出門，

“通靈師一族被滅了，”溫燭雲接話，腦中竄出蘇明緒說過的話，好似茅塞頓開，“您，知道是協會動的手，對麼？”

蘇明緒猛地擡眼，看向父親，目光帶着審視。

蘇容海颔首，“對，案子報道後，我仍未放棄追查，最後在火焰的餘燼中，找到了答案。”

背着沉重攝像機的年輕人憑着那股倔強，繞着遍地廢墟不斷來回搜尋，終是發現了埋于濕土之下的破舊衣袖，其上被人用血液寫了“天師”二字。

“僅憑字樣，斷定不了案子，況且報道已出，霧山着火一案也被塵封了。”

蘇容海看向窗外的飛鳥，“不切實際的報道會被千千萬人閱讀、相信，包括嚴昭女士在内的受害者永遠不被覺察。”

不善言辭的父親直視着長大成人的兒子，也算是借着一個契機，“天師協會的□□連新聞局都要禮讓三分，水太深，沾上就很難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