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是說給蘇明緒聽的。青年愣愣地望向父親，對上了雙疲憊地眸，恍然間，橫梗在父子間的冰牆漸漸消融。

溫燭雲情緒有些低沉，她明白通靈師的滅族也許這輩子都不會被世人知曉，在網絡數據通信尚未發達的時代，甚至連證明都難以發覺。

“謝謝您，蘇先生。”她再一次道謝，至少，還有人記得通靈師一族這麼多年。

蘇容海輕笑，“姑娘，是我要謝你才對。蘇明緒，”他話鋒一轉，“你當初找我幫忙答應下來的事，還兌現麼？”

溫燭雲不解，“什麼？”

蘇父不顧兒子臉上的大驚失色，故意調侃道：“原來他沒告訴你，網上關于天師協會的消息和那些委托人的實名舉報視頻，全是由我名下的公司和工作室推波助瀾發出的。”

難怪，能在短時間内得到劇烈的響應。溫燭雲莞爾，茶幾下的手朝某個方向伸出，意料之中被蘇明緒誤以為是要拿茶杯，結果青年剛牽住，就被女孩反手握住摁在了兩坐墊中間的位置。

掌心被攤平，纖細的指尖慢悠悠地劃動。

青年忍耐着那點微不足道的癢意，掩飾般端起茶杯抿了口。思緒不受控制跟着遊離。

【謝謝】溫燭雲寫道，蘇明緒小幅度彎了彎眸，但想起承諾，心裡又沉了下去。

“爸，我，我才升職。”青年将高級天師的徽章放于桌面，“一星期後，行麼？”

溫燭雲直覺不對，皺眉，“你要辭職？”

“......嗯。”蘇明緒故作輕松道：“反正我暈鬼，幹脆回家繼承家産咯。”

“你想得到美。”蘇容海嘲笑，“我是讓你從底層幹起。”

溫燭雲“蹭”地站起，因為不便插手父子家事而忍耐着，隻是闆着臉一本正經說：“蘇先生，蘇明緒的天賦能力在天師裡是最優秀的，徐榮他們現已倒台，未來也不會卷土重來，您兒子再怎麼樣也是個有編制的高級公務員，辭職的事，要不再考慮一下？”

一秒，兩秒，三秒...

溫燭雲看不見二人神色，暗自複盤難道是說的太逾越了嗎？

“噗。”

不知是誰笑了聲，溫燭雲感覺到溫熱覆在手背上，溫柔的力道重新拉着她坐下。

“溫小姐，蘇明緒在你眼中竟然這麼優秀。”蘇容海含笑道，他看着兩人的互動，神情溫和，“他也是幸運，有你護着。”

“爸。”

蘇明緒忙着觀察溫燭雲的狀态，抽空警告似地與父親對視。

溫燭雲一臉正氣凜然，還安撫地悄聲說了句：“我支持你。”無辜地仰着臉像隻自信貓貓，蘇明緒都舍不得眨眼。

“我說的是全是事實，您不信的話可以問秦天師和方先生。”溫燭雲察覺到對方似乎有點動搖，再接再厲“誇獎”着蘇明緒。

蘇容海不着急，他就這樣頂着兒子堅定的眼神，不緊不慢品玩完一杯茶後，才徐徐道：“蘇明緒暈鬼，就算他繼續當天師，也走不到太遠。”

“我不暈了。而且，我也有能克服症狀的辦法。”蘇明緒像應付面試官般，認認真真應對。

接下來的流程，溫燭雲識相閉嘴，如果不是視力限制，她還準備離開。蘇家人也許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吧，他們都不在意這些小事。

溫燭雲放空大腦，漸漸地，睡意上湧。她的精神力耗費太過，身體機能正在努力調理恢複中，不出意外近些日子會變得嗜睡。

“你...回家...三年...”

“嗯...媽...告訴...”

起伏不大的語調加重昏沉，溫燭雲堅持不住趴在桌上，想着長輩在不能失了禮數，正欲強撐着，下一瞬輕微的力道就施加于頭頂，“睡..”

隻來得及聽清第一個字，溫燭雲就如擁有許可般安心閉上了眼。

再度醒來時，溫燭雲鼻尖聞到了熟悉的洗衣粉味。

“醒啦？”蘇明緒輕柔地語調自一旁傳來，室内安安靜靜，看來隻有他們。

溫燭雲直起身，摸到了肩膀上披着的大件外套，“幾點了？”

“下午五點。”蘇明緒放下沒看幾頁的書本，扶住女孩，“餓嗎？回通靈店的路上會經過小吃街，順便買點晚飯？”

“嗯嗯。”溫燭雲打了個哈欠，順從地跟着青年的指引，“你，還要辭職嗎？”

“不了。”蘇明緒歡快道：“我爸妥協，換了一個要求。對我來說比辭職簡單。”

“那太好啦。”溫燭雲攥住滑落的外套，也沒問是什麼要求，殊不知眼盲導緻她錯失了蘇明緒從期待轉為失落的過程。

“是啊，”蘇明緒晃晃腦袋，走到女孩身前，俯身為她扣扣子，“你先穿着，我不冷。”

溫燭雲乖巧不動，卻疑惑青年扣完怎麼靜了會。

“蘇明緒？”她試探着喊了聲。

然後，女孩便聽見蘇明緒不好意思地詢問：“溫燭雲，等你眼睛好了，感恩節那天，我們去看電影？”

溫燭雲愣怔，啊...不知不覺十一月也快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