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開幔帳,趿鞋行至妝台,任由玉淨替她梳妝。
瞧她面色煞白,玉淨問道:“娘子昨兒可是睡得不好?”
慕宜颔首,雙手搭在玉淨的手臂上,擡眸問他道:“我夢到有人要殺我,且他把爹娘都……”
言及此,她打了個寒顫,沒敢再說下去。
“娘子莫怕,夢皆是反的,證明咱們娘子同家主主母都會平安無事的。”玉淨寬慰她道,而後在她發上簪了一個白玉芙蓉簪。
“家主說今兒要到正院去用飯,奴婢來都時候瞧見席面擺得差不多了。”
玉淨替慕宜梳好妝,鏡子裡頭俨然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她家娘子不僅家世好,相貌亦是一絕,說是俞州府最美的女子也不為過。
聽玉淨說到爹爹,她正好想到昨夜,明明是想着要怎麼答謝衛川的,卻不小心睡着了,如此正好,她可以問問爹爹,且就她爹爹的身份來說,尋一個人并不難。
且到了正院,果然見席面已然擺好,就等她一人,瞧見她來,桌上幾個姨娘所出的孩子皆起身同她行禮。
慕家家主雖是節度使,可吃穿用度一應是不奢靡的,如今席面上也隻是些平日裡的飯菜。
待用完了飯,見其他幾位都回院裡了,她有些猶豫要不要說衛川救她之事。
“蓁蓁留下正好,爹有件事兒要同你說。”慕崇瞻喚住了她,正合她意。
慕宜眉眼彎彎,一雙眸子盡是水靈,“爹爹且說。”
“爹聽聞昨日的事兒,那些官兵行事魯莽,保不齊日後還出什麼事兒,你一個閨閣女子,爹本不欲同你說,可如今你年歲不小,是該知其一二。”言罷,慕崇瞻抿了抿嘴,接着道:“當今言相問政,朝中暗流湧動,此處雖不比京城,但爹身居要職爹,難免牽扯其中,爹替你尋了個侍衛,日後便讓他跟着你。”
“我不需要什麼……”慕宜聞言嘟了嘟嘴。
可還未等她說完,慕崇瞻便擺擺手,一位身形颀長的少年便從屋外而來,雙手抱拳同裡頭的三人行過禮。
慕宜瞧見來人,将後頭的話咽回肚子,面露驚喜,險些将那人的名字喚了出來。
是衛川。
他仍是一身玄色衣袍,頭發一半束起一半披落,那一雙眸子依舊沒什麼溫度,可依舊是好看的。
“爹爹。”慕宜不敢直視太久,輕輕搖着慕崇瞻的袖緣。
慕崇瞻還當是女兒不願要這個侍衛,便拍了拍她的手,“你若是出了事,叫爹娘如何是好?”
“是了,這侍衛武功是頂頂好的,且你爹已然查過了,身世清白,為人亦是好,你不必擔心。”顧氏瞧慕宜似乎是有些猶豫,叫她放下心來。
最初她也怕這少年不妥,畢竟平白多出一位男子在未出閣女子的院子,傳出去對女子的聲譽實在不好,但了解此人的家世後,覺得此人是靠得住的,且蓁蓁的安危更為重要,若當真是再發生昨日之事,叫她難以想象後頭的日子該有多難。
話及此,慕宜隻好捏緊袖緣,輕輕颔首。
她本是極不願要什麼侍衛的,可知道是衛川,不知怎的,心中并不排斥,甚至還有些欣喜。
“既如此,你日後便聽娘子差遣。”慕崇瞻同衛川颔首,示意他道,而後又是含笑撫了撫慕宜的肩頭,“去罷,讓他熟悉熟悉。”
慕宜道好,走出正院時,身後除了玉淨外,還多了一個身量高大的男子,她不習慣,便無端覺着有些壓迫感。
回春華院的路上三人靜默着,慕宜輕咬嘴唇,心裡頭在想要說些什麼好。
直到邁進了春華院,玉淨才打破這怪異的局面,“姑娘,此人……要住在春華院嗎?”
玉淨怔了怔,往衛川瞧去,此言點醒了慕宜,她旋即回身,衛川雖救了她的命,可即便如此,讓一個男子住到春華院,會不會有些不妥……
“爹爹可說了你要住春華院?”慕宜回過身,才發覺他早已止住了步子。
衛川搖首,他進後院已是極為不妥,但都督雖特意吩咐日後跟随慕宜左右,不方便的地方,他盡量避着就是了。
故而他淡聲問道:“娘子準備安排屬下住哪一間?”
慕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趕忙轉過身,她還以為他止住步子,是自知男子不能同女子同住一院,誰知他竟問出了這話!
“你可知你是男子,竟、竟能問出這話!”慕宜斥責道,臉上卻泛起了绯紅。
許是自知理虧,衛川遲疑了一瞬,“隔壁院子沒人,屬下住到那兒,也可保護娘子安危。”他怎會不知女子的聲譽極為重要。
原是自己多想了,慕宜倏然覺得自己方才是不是太嚴肅了些,可他先問的這一句,不怪她會多想。
而後她擡眸望着他認真道:“那便住左廂房罷,隻不過那屋裡頭沒什麼物件,我會讓玉淨替你備些,後頭缺了什麼,你再同我說便是。”
左廂房同她的院子隻有一牆之隔,他若真要保護她的安危,院内有什麼動靜便可及時聽到。
“隻需有被褥便好。”衛川道。
這算什麼話,若整間屋子隻有被褥,那同平日沒住人有何區别,他的要求這樣簡單,或許練武之人都這樣簡便,大哥哥的屋子便是這般。
她看着給他添便是了。
慕宜攜他往隔壁院子的左廂房走去,待打開了屋門,瞧得裡頭還算幹淨,雖無人居住,但時常有人打掃。
“那你日後便住這兒啦。”慕宜笑道,應是不會太委屈他的。
話音甫落,聽衛川簡短地道了“嗯”,而後屋内再次靜默。
“衛川。”
慕宜打破了這靜默,喚了他一聲。
衛川回首,他離她并不遠,微風吹動她的發絲,一股幽香沁入他的鼻尖。
正出神時,便見她神色略有嚴肅,疑惑問道:“你不會……是打聽了我的名字,才跟到這兒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