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魉，你本就該死。”

灼灼桃林間，兩道殘影倏分倏合，一鵝黃身影似蝶戲花叢，素手輕揚間，數十片落英随袖起舞，片片攜帶寒光，向那黑衣男人襲來。

藤魉身形急轉，卻終究慢了半拍，花瓣尖銳，伴随着緻命的毒，正命中他的心口，刺出朱紅一點。

藤魉垂眸，望着身上的傷，仿佛感覺不到痛般張口：“該死了嗎？今日豔陽光照，倒真是個好日子。”

他說起這話的時候，像是漫不經心地與人閑話家常，而話音剛落時，刀鋒卻已如毒蛇吐信，直取桑葵心口。

桑葵早已熟悉他的一招一式，側身之間，輕而易舉地避開，卻未料到那刀身一挑，尖銳的刀面瞬間劃破她衣上薄紗，渲染出一片紅雲。

藤魉薄唇一抿，溫和中帶着幾絲殘忍：“一同去死，可好？”

桑葵捂住心口，卻是向前走了一步，刀身刺得更深。

藤魉瞧着，唇角笑意愈濃，恐怕三界之中，都很少有人能見大名鼎鼎的魔修藤魉有笑得如此開心的這天。

然而，很快他嘴角的笑意凝住。

桑葵不知從哪裡抽出一把尖銳的毒劍，正好刺中他的心口：“魔心不滅，魔皇不死，拿你這條不死的命和我一換一，我可沒那麼傻。”

“即便你死了，死得也太輕了些。”

“你就這麼賭定我的心髒在這裡嗎？”藤魉惋惜般歎了口氣，又頗為感歎：“绛宮神女，你是當真恨我。”

桑葵的唇色逐漸灰白，卻仍是笑吟吟道：“若不是殺了我的徒兒，我們也不至于鬧到如此境界。”

藤魉的笑徹底有些挂不住，他面色陰郁，瞧着面前倒下的少女，她單薄的身子一下子癱軟在落花中，身上的紗衣沾了血，似萬千落紅中的一朵凋零姚黃。

讓三界聞風喪膽的魔修也随之跪下，他側在她的耳邊輕語：“為了一個卑賤的凡人，與我作對這麼多年？”

“不，”三界敬仰的绛宮神女桑葵合上了眼睛：“還因為你很卑賤。”

風聲驟寂，桃林卻仍簌簌有聲。

兩具僵硬的身軀倒在滿地殘紅中，衣袂交纏、肌膚相碰，留下的血液融合在一起，分不出誰的多，誰的少。

桑葵在迷迷糊糊中永遠閉上了眼睛，她沒有聽見藤魉最後一聲低語。

*

百年後，濟安村。

"咯吱——"

老鼠爬過房梁的聲音格外清晰，窮閻漏屋中七穿八洞，隻靠着些發黴稻草塞着泥牆透風處，一點微光流露，投射到屋内的少女身上。

女孩不過十六七歲模樣，因為過于瘦弱，面容稚嫩，細長的睫毛微顫兩下，睜開了一雙剪水秋瞳。

好！太好了！

既擺脫了原來那副受到限制的身體，又幹掉了仇人藤魉，簡直就是一箭雙雕，一舉兩得！

修真界有還魂燈，如若有人在還魂燈前供奉千日，付出一定的代價，便可結魄還魂。桑葵早便為自己準備了一盞，想不到這麼快就用上了。

她急于檢查這具身體的經脈，卻發現手腕上不知為何被大片的花藤捆住。

細小的藤條長得和這具身體一般營養不良，枯黃的葉子卻又牢牢纏繞在她的手腕上，穩然不動。

神女桑葵：……

重來一世，她不會還魂成了個藤妖吧。

再一看，身邊還躺了位極其俊美的少年。

少年閉目時秾豔皮相愈顯鋒利，烏檀般的長發在草席間鋪成濃墨，粗麻衣襟半褪至鎖骨，頸上更是不知為何殘留绯色齒印，顯得雪地般脖頸上朱砂痣鮮豔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