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葵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是要我跪下嗎?”
昔日的雲州古國早亡了啊!
“強買民女也不對吧?”
在桑葵的預料中,她供奉的那盞還魂燈最多十年内就可以讓她重返人世,可是現在重返的這個人世,似乎和她從前的那個不太一樣?
這給她幹哪來了?
那修士斜眼瞥着那正在床上端坐着的少女,她眉目極其清麗,尤其是一雙天然妙目,潋滟間若烈陽直射,雪霜融化。
買什麼買,他們可不準備花錢。
這些平民能接觸到仙門,是她們此生唯一的機會,是大幸。
角落那位據說是她哥哥的少年并未像從前見到的那些至親一般哭泣哀嚎,倒是識得幾分眼色。
隻是他目光中總有些帶着笑意的探究,仿佛将人識透後的嘲笑一般……或許隻是他想多了。
修士被這兩人看得很不舒服。
“雲隐宗恩庇四地,極素真人行善施德……”修士不耐煩地重複一遍招生宣言,面色故意顯出怒氣:“跪下又如何?強買又如何?”
這些時候世風分日下,招仙童時有人退拒他也是司空見慣,可是沒見過如此膽大的,敢公開和他們叫嚣,是時候給這些平民一點顔色瞧瞧。
他手中長鞭淩空揮下,鞭梢撕裂空氣凝成氣刃,未觸及皮肉便已割開身下草席。
雖然功力沒了,可是桑葵前世的習慣卻還在,她面對危險的每一分敏銳,動作的每一分速度,都留在記憶中。
修士揮鞭之後,卻看見那本該血肉橫飛的少女,此刻正閑庭信步般立在鞭梢三寸之外。
她的身姿利落,即便肢體顯得并不是那麼靈活,動作也宛如流雲飛霞。
“真是粗劣的鞭法......”,桑葵搖了搖頭,如實評價道,她好多年沒有躲過鞭子了,還差點以為躲不過去呢。
那修士目呲欲裂,揮鞭向對方死穴。
“本道爺今天不收仙童,來教教你們這些凡人怎麼做人!”
他的手高高擡起,又在中途停住。
一隻冷瓷般的手按住了他的動作,修士心下一驚,明明看着輕松的動作,卻仿佛鉗子般穩固。
眼見着那少年裹着粗糙布衣似終年不見天日的雪,卻從骨子裡透出糜豔,仿佛腐爛花枝上凝出的寒霜。
在這鄉野茅屋中,突兀得像是隻鄉野精怪。
雖然說從進屋開始就沒有感受到妖氣,但是這兩個人的怪異表現,仍舊讓修士有一種進了魔窟的感覺。
他猛地想起來時老媪的提醒,顫了一下,仍是昂着頭叫道:“你可知我們是奉極素真人之命前來采選仙童的仙使?!若是妖孽……”
話還沒說完,身後便是一股大力傳來,隻在眨眼之間,那個剛才還在原地站着的小姑娘,忽然便飛竄到了他的身後,狠狠地一腳踹上去。
仙使?還是采選仙童的仙使?
桑葵想不明白這有什麼好強調的。
别說仙使了,就是仙使的師父,或者是師父的師父,再或者是師父的師父……昔日想見绛宮神女一面都難。
修士急火攻心,起身後連鞭子也不要了,赤手空拳就準備揍上去,立一件斬妖除魔的大功勞,轉頭卻看見擡起一張桌子笑眯眯地看着他的桑葵。
算了,算了。
修士當機立斷把手舉了起來,一把把鞭子踢得更遠表明自己的決心。
修士束手就擒,桑葵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她解繩子的動作不行,綁人的速度倒是快,不過三兩下的功夫,那修士就被自己的鞭子綁得嚴嚴實實的。
門外守着的修士同僚等了半天,進來查看的時候,也被桑葵故技重施,穩穩當當地捆了起來。
一番操作後的桑葵看着自己的成果:完美,太完美了。
然而,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卻有些不太對,不僅是懼怕、厭惡,還有種說不出來的灼熱感。
桑葵不舒服地扭了扭頭,擡眼卻看見那男人仿佛知道什麼般的目光。
……罪名好像做實了。
男人問她:“你被鬼上身了?”
如果站在原身哥哥的角度,發現自己的妹妹不僅失憶而且突生怪力,确實難免會覺得家裡需要做法了。
但是呢——
桑葵笑盈盈地側到男人耳邊道:“假如我是鬼上身,你不是也是嗎?”
“藤魉。”
男人擡眸,看着她的笑容不知為何也勾起了嘴角:“桑葵,有時候太聰明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