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好看的眉眼微挑:“信你?一個本就建立在假象上的騙子。”
“這話可真叫人傷心呢。”
在旁邊鬼火的不斷持續灼傷下,“藤魉”牆壁上的影子顫抖兩下,搖曳的燈火中,他的身形如水中倒影般扭曲變形,輪廓邊緣泛起波紋。
桑葵微微一楞,在那扭曲的眉眼中,她看到熟悉的影子,其中的一個,居然那麼地像她的徒弟!
在她楞神的刹那,藤魉欺身逼近,熟悉的面孔最終隻與她有分毫之距,火辣辣的燭光燒得人面目生疼,連視線都變得模糊起來。
“你哪來的臉變成這樣。”桑葵難得冷下面,如果現在手中有把刀,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完整剮下他的面皮。
“因為我是個騙子啊。”
“藤魉”低低笑着,眉眼間的神态也與她記憶中的徒弟分毫不差,溫潤如玉。
燭火噼啪作響,映得他的輪廓忽明忽暗,仿佛下一瞬就會消散。
可他的目光卻如此真實,真實到讓她幾乎要伸手觸碰——哪怕明知是幻象,哪怕明知是欺騙。
桑葵指節發白,死死攥緊藤條。
“騙子倒也還沒你這麼惡心。”
她猛地發力,藤蔓深陷進男人蒼白的皮肉裡,幾乎要将他脖頸勒斷。
她甯願聽見兩人呼吸交錯得越來越近,也要将他就地勒死。
“嘩啦——”
就在那纖長的脖頸幾乎要被勒斷的刹那,房間的木門忽然被人推開。
桑葵膝頭正死死抵在藤魉胸口,手中藤蔓絞着他的脖頸,兩人呼吸交纏,從遠處看竟似耳鬓厮磨的纏綿姿态。
大娘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場景:“姑娘……你未婚夫這就……這就找到了?”
這和大變活人有什麼區别?
下一秒,大娘猛地意識到自己的不合時宜,無論這姑娘是找到未婚夫還是換了未婚夫,自己都該出現在床底,而不是這裡。
大娘“嘭”地一下将門關上。
“被看到了啊。”桑葵松開手。
“藤魉”捂着脖子低咳,一邊咳一邊笑,笑得肩頭發顫:“你殺不了我了。”
被看到了就無法将“藤魉”殺死了,屍體尚且好處理,隻是總不能來回在村民面前表演大變活人。
“你這麼笃定?”
“藤魉”慢慢直起身來:“我想你應該還想出幻境,去見一些人,救一些人吧。”
他這是在威脅嗎?
桑葵低聲道:“我不介意多一個殘疾的未婚夫。”
“藤魉”唇間揚起清淺笑意:“你願意承認我,便是極好了。”
說罷,他翻身下床。
桑葵顧不得整理淩亂的衣衫,赤足踩在冰涼的木闆上,一把抓住他的衣角。
“你要去做什麼?”
“藤魉”回眸看她笑道:“若是不急于同床共枕,便不必如此挽留。”
“你從哪裡看出來我在挽留?”桑葵幾乎要被他氣笑了。
那幻象倒是撇下她揚長而去。
算了,桑葵在尚有餘溫的木床上閉上眼睛,最好他像突然到來那樣,突然地消失不見。
她要休息了。
*
第二日,桑葵是被一陣陣菜香香醒的。
菜肴的味道熟悉,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吃過的,留在記憶中,久久忘不了。
桑葵從夢中驚醒,側過頭望過去,“藤魉”難得束起了總是披散的黑發,用一根布條随意紮在腦後,百般無聊地撐着下巴。
陽光透過木窗上糊的沙紙,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看見死去故人相似的容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看到與他相似的影子。
見她醒來,那抹薄紅才微微勾起。
“醒了,來吃飯吧。”
他推過面前的粥碗,熱氣氤氲間,每一顆香米都晶瑩飽滿,肉沫切得細碎均勻,鄉下農戶家沒有很多食材,但也能看出做飯人的用心盡力。
原本躁動了一個晚上的鬼火,好不容易才歇了一會兒,此刻又竄了出來,擡頭就是将那碗粥撞翻。
……
“藤魉”歎了口氣:“真是可惜,我煮了兩個時辰。”
桑葵道:“要是真煮了兩個時辰,粥早就糊掉了。”
“那為什麼你徒弟和你說這話的時候你會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