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個恐怖無比的女魔頭并沒有停止手中的動作。
她擡手,團團烈焰當中竟然憑空長出了一條藤蔓。
冬妖感覺從小受到的萬物相生相克的教育在一瞬間破裂了,粉身碎骨、蕩然無存!
現在的她隻想躲回姐姐的懷抱,抱着她哭訴:姐姐!五行學不存在了!
剛剛耽誤了太多時間,桑葵隻想着速戰速決。
結果還沒開始戰,那粉雕玉琢的小丫頭便嗚嗚嗚地在地上打了個滾:“我不好吃!不要燒我啊!”
桑葵:……
果然,幻術強則妖力弱。
可是這是不是太弱了點?
桑葵繞着她看來看去,百年過去物是人非,這丫頭怎麼越長越回去了。
雪妖被那女魔頭掐起了臉,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裡全是對生死的惶恐。
這女魔頭身上全是火啊——
她新做的錦繡梨花飛毛雪鳥服啊——
她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當雪妖閉眼的那一刹那,她的身子也随之如水一般融化,滲入洞穴的泥土中。與此同時,萬物變化,眼前所有的一切頓時消失不見,數座低矮草房憑空升起。
籠罩在身上的鬼火也重新變小回到她身上。
像是雙面畫,剝掉上面的一層漆,下面的紙上又是煥然一新。
她現在所在之處,哪裡是什麼洞穴?分明是一個休閑安逸的小村莊,黃土小道蜿蜒向前,兩側錯落着茅草覆頂的矮房。
男女老少,黃發垂髫,個個長得壯實無比,每個人的臉上無一不挂着笑容,或是提着鋤頭,或是扛着背籮,在一條黃土道上有說有笑地走着。
“姑娘瞧着面生,是打哪兒來的呀?”一個背着籮筐的大娘走了過來,瞧着她上下打量。
桑葵笑道:“雲州來的。”
大娘一聽也笑了:“當然曉得你是雲州來的,不是雲州人,難道還有其他州的人到咱這個犄角旮旯裡來?”
“這裡也是雲州的地界?”桑葵問道,她走過大部分雲州的宗派,對各個地方多少有些熟悉。
“咱這是望城邬辛鎮啊。”大娘眼中閃過一絲狐疑:“姑娘你連這是哪兒都不知道,怎的會走到我們這小地方來?”
望城,大概在雲州的東南角,那地方确實因崇山峻嶺比較多而盛産茶葉,卻也因群山阻隔,人迹罕至,宗派大多都是避世清修之派。
“我來找人的。”桑葵快速說道:“我的未婚夫——逃婚逃到這裡來了。”
聽聞一個妙齡少女來找自己的未婚夫,大娘凝重地點了點頭,又聽到逃婚,大娘的嘴角抽搐兩下。
“啊……這可真是……男人真不是個東西。”
桑葵留意到大娘細微的表情變化,心中暗驚。
幻術已經強到可以模仿角色的細微表情了嗎?甚至對話題的總結都很精妙。
雖然這一切都是幻境,但是還是不免讓桑葵感到太真實,就連空氣中飄散的柴火味、遠山處傳來的茶香氣息都如此鮮活。
春妖不過是根據她的記憶來構建幻境,冬妖也不過是加上了風雪嚴寒,兩者的實力有限,從前的桑葵也不是沒有見過這種幻境,而秋妖,卻好像真正将她帶到千裡之外的一個小村莊一般。
“最近村裡沒有外人來,姑娘你的未婚夫莫不是躲到山上去了?”那大娘殷勤湊近兩步道:“要不先在咱家住下?慢慢尋人也不遲。”
桑葵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了,一個封閉村莊裡的村民,真的可能對外來人這麼熱情嗎?
“住我家便宜,一宿隻要十個銅闆咧。”
……又變得真實了。
要想打破幻境,還得走進幻境之中,這個幻境複雜,恐怕不是随便就能破的。
曾經有人在幻境中呆了數十年之久,在幻境中娶了年少愛慕的姑娘,成就了未成的志向,如此得志了大半生,直到身邊的親朋好友一個個死去,隻剩下自己一個人。
那人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驚訝地發現自己從某一刻開始,從未認識一個陌生人,一直在認識的人中打轉,這方才看破了幻境。
不過在黃粱一夢後,那人也失去了求生的意志,未等天明便懸梁自盡。
桑葵已經知道自己所處的便是在幻境之中,不過在進入幻境前便知道自己所處在幻境的弊端就是必須要打破幻境的源頭方才能破解。
這麼想着,桑葵一掏兜,沉默半響。
在宗門,誰會用銅闆?她自然一銅闆也沒帶。
假如真是在幻境的話,能不能給她變出來兩個銅闆?
“叮當——”
原本藏在身上的鬼火卻突然竄到她的旁邊,在她身上蹭了兩下,火絨絨的觸感。
一個小東西咕噜咕噜滾到旁邊。
桑葵撿起來,眸子微微瞪大,那是一塊金子。
大娘也目瞪口呆:“姑娘……咱家房子是祖傳的,不能賣的啊。”
“包吃包住嗎?包吃包住就行,”桑葵問道,直接将金子塞到大娘手中,乘她楞神的刹那,趕緊把鬼火又塞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