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舟聽見這句,眉頭微不可察地動了動,像是想反駁,最後還是冷著臉沒開口。
修辰站在一旁,目光從寒舟頭看到腳,眼神深了幾分。神情雖平靜,眼底卻分明多了一層警惕與思索。
嶺修辰點點頭,沒多問,隻道:「若村中有空屋,我們今晚需落腳一宿。」
村長連聲應是,正轉身安排。
楚寒舟垂着眼,忽然低聲說了一句:「黎真,帶我去你家。」
「啊?」
「再不吃東西,我怕我會真死在這裡。」
黎真一愣,立刻樂了:「走走走!我一定煮百寶雞湯給你喝—我保證不讓你餓著!」
風從劍上掠過,無聲。
寒舟心中卻知,這一趟入村,或許再也不是一趟能安全退身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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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微冷,屋内卻透著些許暖意。
回到黎真家後,楚寒舟才發現,這裡竟格外安靜。
屋裡收拾得幹淨,簡單卻不寒酸。唯一讓人停下目光的,是那木桌一隅——擺着兩個牌位,一男一女,香灰未冷,靜默無聲。
寒舟看了一眼,眼底劃過一絲什麼,卻沒說話。
他正要坐下,黎真就像怕他跑掉似的,一把将他按回床上:「你還沒好呢,别亂動,給我躺着!」
寒舟虛弱得也懶得反抗,隻能冷著臉翻個身:「……你這人怎麼比我的傷還煩。」
黎真裝作沒聽見,出去一段時辰後,風風火火地端出一碗熱湯,兩眼放光地湊上來:「來來來,快喝快喝!」
「我還特地加了村裡人說最補的野草藥材,這碗喝下去,包你補氣又回魂!」
楚寒舟撐著身子坐直,手指微微顫抖地接過,臉上浮現一種「我雖然快死但還是懂禮貌」的表情。
寒舟冷笑一聲,擡手舀了一口湯入喉。
苦、腥、澀,一股莫名的藥氣像是在體内炸開,他強忍着不将湯吐出,臉色微變:「……你這湯,是想毒死我?」
黎真一臉無辜:「咦?我可是把村裡老人說最補的藥材全都丢進去了,還熬了好久欸!這樣不是才能好得快嘛!」
寒舟垂眼看向那碗湯,隻見湯色濁黑,浮着幾片不知名的草葉與碎根,隐隐還有股說不出的怪味。
黎真坐在對面,一邊啃著雞腿,一邊嘴裡含糊道:「明天我們去修谷倉吧?村裡人手不夠,我想幫點忙。」
寒舟擡眼看他一眼:「你這副傷樣,也能修?」
「啊?我還有一隻手是好的嘛!」黎真咧嘴笑,「你也一起來動動,出點汗對傷有好處!」
他放下碗,歎了口氣:「我若明天醒不來,你就記得幫我擡屍。」
靠回牆邊,閉目調息,又補上一句:「你明天少說話,多做事。還有,不許吵我。」
黎真默默點頭,忽然又湊過來,聲音壓低:「欸,那個劍修真的很厲害嗎?」
寒舟沒睜眼,隻道:「還行。」
「你知道他是誰嗎?」
「……知道。」
「啊?你見過?」
「沒見過。」
黎真疑惑地歪了歪頭,卻沒多想,隻當寒舟又在搪塞。
夜更深,村東頭一處小林間,有人輕聲落地。
石闆表面滿是青苔,看似平平無奇,實則于光影交錯處,隐約可見一道道極細劍紋,若非以内力探查,幾乎難以察覺。
他取出一張繡有符紋的薄紙,貼附其上。片刻間,紙面竟浮現出幾筆斷續殘痕,隐隐對應着某段失傳已久的劍式圖譜。
修辰凝眉,低聲道:「這……不是現今天隐劍閣所傳的劍式。」
一旁的随行弟子聞言驚訝,壓低聲音問道:「難道是……當年遺失的隐刃劍之式?」
嶺修辰指尖輕觸紙面,眼神愈發深沉:「極可能。」
「也說明——那位失蹤的真傳弟子……當年或許根本未死,且仍在此地。」
林風拂過,石闆微顫,宛如舊事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