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村中燈火漸息。黎真早早就睡了,嘴裡還念着明天一定能煮出一鍋「不難喝」的雞湯。楚寒舟卻坐在屋外石階上,仰頭看着月光從樹影中篩下,神情幽遠。
「這麼晚還不睡,真不像個重傷的病人。」嶺修辰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寒舟沒回頭,隻淡淡道:「這位武功高深的劍修這麼晚還巡村,辛苦你了,你也看起來不像個被劍門養著的弟子呢。」
嶺修辰走上前來,兩人肩并肩坐下,誰也沒開口。風穿過林葉,月色如洗,夜靜得隻剩蟲鳴與心跳聲。
嶺修辰颔首:「你身子不适,還不睡?」 「咳得睡不着。」
寒舟咳了兩聲,嗓音帶啞,「天氣冷,反正都是長期以來身體都不好,還死不了。」
嶺修辰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我略懂幾分調息之法,若不嫌棄,我可為你把脈一觀?」
這話一出,寒舟眼中劃過一絲極淺的光。他不願意讓修辰發現他的真實身分,卻也一時找不到理由拒絕他。寒舟沉默半息,終究還是伸出手腕,袖子隻拉了一小段,露出蒼白皮膚。
嶺修辰指尖搭上,剛一入氣,眉頭便悄悄皺了起來。
——這脈浮亂如絮,内息如刀切水,顯然是内力走岔、舊傷未平又遭重震。可問題在于……能活到現在,本就不是普通人。
寒舟卻忽然動了動手指。突然咳聲急促而劇烈,像是肺腑都要翻出來,寒舟低頭捂著嘴,肩膀止不住地顫抖,像真被探出了傷根。
嶺修辰眉心微動,雖懷疑,卻也識趣地收回了手。寒舟仍咳個不停,強撐著半躺靠回牆邊,似乎不想讓對方靠近半分。
嶺修辰沉默片刻,終于說道:「果然病得不輕。不知這傷如何得來?若願意告知,我或可為你尋一兩味合适的丹藥。」
寒舟虛虛笑了下,語氣随意而輕浮:「大俠不必費心。我這些傷……十年前就有了。再說了,一個乞丐哪有錢療傷?舊傷拖新病,大夫們都說,以我這副身體,能活着走路已經是奇蹟,看樣子是撐不了太久了。」
他語氣說得極輕,卻不像是在開玩笑。嶺修辰微微蹙眉,正欲開口,卻被一聲驚喊打斷——
「大俠!不好了!」
一聲喊打斷了夜的沉靜。一名村中漢子氣喘籲籲跑來:「大俠!大俠!不好了!剛剛山東林子那邊,有人看到幾個匪徒鬼鬼祟祟,像是上次那批沒抓到的!」
嶺修辰聞言神色一變,瞬間站起:「可有傷人?」
「沒來得及靠近,但看他們像是搬著什麼東西,一箱箱的!還聽他們說,這本武功殘卷能賣個好價錢!」
修辰眼神瞬冷,沉聲道:「備馬,召集劍閣弟子,出村追蹤。」
他轉身就要離去,卻不忘看了寒舟一眼,語氣平和中透著提醒:「在下有事,先失陪了。若事後你有需要,可來村口尋我療傷。」
「好的。」寒舟搖頭,語氣平淡,「希望不會驚動到你。」
修辰一愣,旋即微笑,拱手告别,轉身離去。他離開時,寒舟望着他背影,眼神忽然深了幾分。
夜色更深。林中蟲聲漸歇,風聲卷向東方,冷得像是刀子。嶺修辰已率劍閣弟子與部分村民前往山東林間追查餘匪。黎真也吵着要去,怕他們打不過,便跟着一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