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峰上，風高雲淡，松影橫斜。

世人口中的“神醫仙居”，原本該是白鶴環繞、丹爐長鳴。

實際上——

屋破牆裂、柴堆亂七八糟，院裡養著一隻會偷藥吃的鵝，還有一株不知道多少年沒修枝的靈草枯黃地垂著頭。

更慘的是——鵝的主人每三天就會消失一次，說是下山「買藥買酒」，實則大多時間都醉倒在村口酒肆裡，發現他時還看到他呼呼大睡。

寒舟：「……」

他叢刻的心情可以寫一整本《如何在精神崩潰邊緣努力不死》。

某一日，雲岩子往常的臨走前還抛下一句「藥草在這、火自己生，炖兩個時辰後記得攪拌，再喝完」，就晃晃悠悠下山了。留下一堆不明藥材和一口黑得發亮的大鍋。

黎真聽完岩子那番交代後，信心滿滿地接過鍋蓋，胸脯拍得震天響：「交給我！我可是最會熬湯藥了！」

寒舟一臉冷漠地靠在木牆邊，瞥了他一眼，語氣平平道：「你不是最會，是最差。上次說加了落優草，結果是地上拔的野草。」

他頓了頓，語氣依舊沒什麼起伏，卻格外真誠：「那天我還以為喝了孟婆湯，藥效真好呢。」

黎真瞬間露出心虛的笑：「哎呀，那次隻是小失誤嘛……」

「你那次還放了姜。」修辰忽然補了一句，聲音一貫冷靜，「還三倍量，還沒削皮。」

「你們的嘴能不能别重提舊事！」黎真炸毛，把鍋放上石竈，一邊翻著藥草一邊嘟囔，「我這次一定能煮出來一鍋……可以喝的……應該可以吧……」

寒舟看着他将一整根像木柴一樣的根莖扔進鍋裡，眉頭跳了跳。

「你那根根本都不是藥根了，是生火用的樹皮。」

黎真：「……」

修辰：「……還不如我來熬藥吧。」

黎真氣鼓鼓把鍋蓋蓋上：「信不信我真的往裡面放一整把辣椒，看你們誰還敢挑嘴！」

寒舟低聲：「辣椒？這藥是還能喝的嗎？我的這把嘴難道還不夠毒？」

黎真：「……你閉嘴！」

這幾星期下來，雖然寒舟仍在療傷，醉月峰上藥湯與鬧騰幾乎日日交錯、閑不得片刻，但氣氛卻莫名安穩。

混亂歸混亂，這山頭靈氣凝聚、劍意渺渺，倒也真是一處難得的練功寶地。

修辰在山崖邊為黎真講解劍法，并将當初寒舟使用過的【雲轉九回】拆解為七式基礎步伐。

黎真一邊練一邊哀号：「道長你這招根本是騙人——怎麼腳會這麼軟？！」

修辰語氣溫和：「你是太硬了，不柔則斷。」

「要劍轉心動，心動氣引，氣引而動，這樣才叫雲轉。」

黎真「我覺得我的體内的氣都在和我反向旋轉了……我都快頭暈了……」

「寒舟, 快來幫幫我吧！」

寒舟把一切情景看在眼裡，眼皮都沒擡一下，隻是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語氣平平地回道：「瞧我這身子，我可是病人呢。現在連一把斷劍都擡不起來，差點在床上直接報廢，教你個屁。」

黎真怒得想打人，隻能咬牙重新撿起劍來，一邊碎碎念：「可惡，下次我煮了你就别喝，一直嫌難喝又愛挑剔！」

寒舟聽見了，沒接話，隻是嘴角悄悄彎了一下。

他明明罵得兇，像是完全不想理會的樣子，但當黎真終于做對一個步伐，腳下與劍勢對上節奏時，寒舟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他沒出聲，也沒誇獎，隻是很輕地點了下頭。

修辰站在一旁看着這一幕，目光微微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