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無聲,唯有血氣與火光與雪光覆蓋整個戰場。
寒舟立在風雪之中,耳邊全是塌陷的山門與炸裂的劍氣聲。
遠處一座熟悉的山嶺已半毀,正是他離門一年後,再度回來時見到的模樣。
他從來沒忘記那一夜的情景——
天隐劍閣東峰焚燒,火光染紅夜空,猶如從地獄爬出的業火。
山道盡是屍骨,長劍穿地而立,染血的劍刃在火光中反射出慘白光芒。
他一路狂奔入山門,隻看見那人獨自立于殘牆之間,一襲白衣,劍氣縱橫。
敵軍如潮,其中有妖族巨靈,也有與妖族結盟的門派弟子。
他來不及多想,腳步已踏出半步,聲音哽在喉中,卻還是喊出了那句——
「師父!我要與你——出生入死!」
但師父轉身,隻是揮出一掌——卻重力的強打在他身上。
那一掌,擊破了他體内的氣海,還封他的靈息。
「你——!」
寒舟震愕難言,那一刻,他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師父!你為什麼?!」
嶺雲和轉頭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裡沒有責備,隻有滿滿的疲憊與哀傷。
萬語千言,最終隻卡在喉頭,說不出口。
下一瞬——
他背後,一道劍光破體而出!
「師父——!!」
寒舟想沖上前,卻慢了一步。
他隻能眼睜睜看着嶺雲和口吐鮮血,身影如灰飛煙滅,消散在他眼前。
他的氣息早已被封,靈力無法運轉,甚至連撐起身體的力氣都沒有。
他跪倒在血中,隻感氣脈瘋狂逆沖,胸口劇痛,眼前一黑,徹底昏厥。
從那以後,他成了廢人。
氣脈全斷,靈息封死,隻能靠着破碗與殘命在街角度日。
人人嫌棄,狗都嫌他身上臭氣太重。
江湖人說,那弟子命硬,撿回一條命。
可他知道——那一夜,他失去了一切。
他咬牙,指節泛白,卻一句話都沒說。
他連「命」這個字,都不想再聽見了。
當晚他在夢裡,看到一片熟悉的雪景,飄下了雪花,在雪地裡的角落站着他的師父的模糊身影。
這次他奔得更快,喊得更響。
「師父!不要——你說過,不抛下徒弟的——!」
他一時失足,跌在雪地上,渾身戰栗,卻看見眼前那熟悉身影緩緩轉身。
嶺雲和一如記憶中的模樣,卻隻歎息。
寒舟渾身發抖,低聲道:
「弟子我明明可以為你而戰死。哪怕換你一命,我也願意。」
「為什麼當時不顧一切都要廢我……為什麼不信我……」
他在地上痛哭,就像那年一樣狼狽而倔強,像沒長大的那個少年,還在等答案。
師父緩步走近,衣袍拂過地面,語氣卻比風還輕:
「因為我要你活下來,哪怕你一生怨我。」
「你還小,還太沖,還不懂這世上最難斬的……不是敵人,是自己的心。」
「等你哪天能不帶恨地握劍,那時,你就會明白我的選擇。」
師父伸手,指尖點在寒舟眉心。
「現在還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