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北風席卷天地,呼呼嗚嗚地宣告寒冬已至。漫天大雪飄飄蕩蕩覆蓋大地,這些積雪越累越高,很快就越過門檻。
郭呤呆在溫暖的房間内,腳邊的炭盆發出柔色的橙光,桌台上的燭火将白日也昏黃的室内照得亮堂堂。
手捏針線,費勁地将針尖紮進一側的布料,又從另一側穿出,不消一盞茶的功夫,食指上被壓凹的一點凹陷得更深了,也愈發地疼。
随手将針線紮在衣料上,郭呤揉了揉雙眼,目光看向門邊。
這年秋末郭二重新有了自己的新家,雖然是一幢隻有三間屋子的小房子,但總歸是有了根。
如今戰事初歇,他也說上親了,兩家說好了,聘禮也送到姑娘家,等着開春後擇個好日子就能将新嫂子娶回家。
郭二成日喜滋滋地,頭一回鼓着膽子代郭呤向徐焱請了一日假,兄妹兩一同住上了新屋。
前些日子郭二收到準大嫂的新棉衣,日日穿身上在人前炫耀,據說因太顯擺被人套麻袋揍了一頓方休。
直到那時郭呤才驚覺徐焱身上的棉衣還是幾年前做的,衣角袖口處已變薄褪色。
他向來不在意這些方面,但作為徐焱的管家兼婢女,比主人穿的還鮮亮,郭呤這一身可都是入冬前新裁的,或者說她所有的衣服都是在再次回到徐焱身邊後重制了新的,那就說不過去了。
郭呤及時反省,開始為主人制備新衣。原本圖個輕松去成衣鋪子買,哪怕一時沒有合适大小的,按尺碼再裁制一套便是。
她付了銀錢,面料和棉花都選好送了過去。誰知店主老家出了事急匆匆趕回去,她上門取成衣時隻收到一個半成品。
留守的人隻是個幫傭,常日負責打掃清理,并不會裁制衣裳,何況銀錢全退,又再三替店主懇切道歉,郭呤隻得拿着那件半成品歸家,剩下的自己弄。
這一弄就是小半月,縫了拆拆了縫,手指頭都快戳廢了,縫制的進度非常不樂觀。
看着手底下歪歪扭扭的線條,郭呤重重歎口氣,剪斷線頭,又将那一段縫制好的線挑出來。
挑完線,這一日算是又白費了功夫。
“明日一定會順利。”郭呤心想。活動着發僵的脖子,她放下手中的針線衣物,站起身向上拉伸身體,提前結束了今日的勞動。
吃過夕食雪也停了,天色已漸漸暗沉,徐焱仍未回來,看來他今日也會留在軍營。
打着呵欠,郭呤就着昏黃的燭火在房裡看了一會書,直到再也撐不住了,才又踩着積雪将大門栓好,踏着綿軟的步子回到房間。
吹燈前她将炭火撥弄得亮了些,窗門敞開一道拳頭寬的口子,這才安心睡下。
耳中似有似無地傳進絕望的嘶吼與呐喊,郭呤很久沒夢到黃土村被屠的那日了,夢中她又回到了那間窘逼的地窖,與郭二擠在一處無助地瑟瑟發抖。
猛地睜開眼,銀白的月光透過窗紙照進房内,炭盆中之餘些許火星,郭呤身上出了一層薄汗。
意識到是做夢,郭呤狂跳的心漸漸平複,她掀開被角任由冷風來走身上的燥熱。
困意襲來,她迷蒙着雙眸,一眨一眨,掀開眼皮的頻率越來越慢,就在她快要再次陷入沉眠時,陡然再次驚出一身冷汗。
迅速從床上爬起,郭呤披上衣走到窗邊,寒風霎時将她的體溫帶走,也瞬間攥住了她的心。時斷時續的嘈雜聲并非在夢中,而是前方竄出火焰的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