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魚從杭州搬回上海,帶回來不少東西,其中有一個藍色的塑料箱子丢在角落許久都沒打開過。這天整理舊物,終于能箱子裡的東西重見天日。
他自己都忘了裡面有什麼,全部翻出來看,不過是以前上學時用過的彩筆、文件夾和筆記本,還有一隻粉色信封,封口處粘了隻紙做的蝴蝶結,不像他自己的東西。
花無缺把那東西撿了去,問:“能拆嗎?”
“拆吧,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
這封信存了太久,粘蝴蝶結的膠水早就幹了,一碰就掉。信紙也是粉色的,端正青澀的筆迹抄了一首詩……不是詩,是歌詞,還是一首情歌。
江小魚一頭霧水,左看右看沒找到署名,“大概是哪個小女生送給我的吧……”
他把這信放在一邊,又從箱子裡取出一隻小盒子,裡面放的全是開機紅包,其中那封金燦燦的,是《天啟》劇組發的,邊緣八個燙金小字——上承于天,下啟于人,是這部劇的内核。
花無缺接過來看,摩挲着紅包邊緣的皺褶,思緒漸漸回到那段往事中。
那年他二十三歲,拍戲的第五個年頭,《天啟》就是他最不愛拍的古裝戲。當初花無缺進這一行本就不是自願的,古裝戲比現代戲更複雜繁瑣,對他來說兩者屬于無趣的事和更無趣的事,其實都一樣。
開機日定在八月,因為《天啟》是古裝權謀片,花無缺扮演的男主角段淵是位少年将軍,戲内少不了武力切磋和上陣殺敵,正式拍攝前,幾個主演有為期半個月的組前集訓。他見到了男二号江玉郎。
江玉郎是最近比較火熱的偶像劇男主,他和女演員的互動尤其有化學反應。花無缺在熱搜上見過好幾次,還曾意外點進去看過片段,表現力卻不如同劇的另一個演員,但是放在偶像劇裡也足夠了。
集訓第一天,江玉郎提出請幾個主演吃飯,花無缺想未來還要一起共事幾個月,提前熟悉一下也好,就跟着去了。
這家餐廳裝修風格優雅别緻,在大堂吃飯的客人或安靜享用美食,或輕聲交談,餐廳廣播裡放着悠揚的鋼琴曲《Playing Love》。
花無缺在這樣的場合一向不會多話,包間裡四人也不熟悉,隻有江玉郎和女主角展憶寒聊得比較投契。
花無缺專心吃飯時,江玉郎忽然和他搭話:“段哥,聽說你上部戲是鄭易之導演的?”
今天一早見面時,他們就約定用戲裡的角色稱呼彼此,花無缺扮演男主角段淵。
花無缺點了點頭。
江玉郎感慨:“我可是鄭導鐵粉啊!他人怎麼樣?是不是真像網上說得那麼嚴厲?”
花無缺回答:“差不多。”
“難怪鄭導的電影都是好作品,如果我有一天能去鄭導的戲就好了。”
花無缺禮節性地回道:“鄭導還是很願意給青年演員機會的。”
後來江玉郎還打聽了鄭導的喜好和片場的事,花無缺隻挑一些無關緊要的事說了,沒有深入交流。
等席面上的飯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包廂的門被人用力打開,一個戴口罩的年輕男人沖進來,身後跟着一位急匆匆的服務員。
那人瞪着江玉郎,那雙略帶了些怒意的眼睛明亮有神,格外有魅力,令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去目光。
江玉郎皺起眉頭:“你怎麼來了?”
“莊複到處找你,都找到我這兒來了,你的手機是擺設嗎!”
那人語速雖快,聲音卻是清澈明朗。不僅如此,花無缺居然莫名覺得有點耳熟。
江玉郎拿出手機看過,語氣十分不耐煩:“我知道了,我會給他回電的。”
那人環視一圈,離開時又回頭朝這邊看了一眼,大約還想說什麼,許是因為人多,很快就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裡。
花無缺越想越覺得熟悉,剛要開口詢問,展憶寒就先問了。
江玉郎冷嗤一聲,與方才客氣含笑的他判若兩人。
“和我一個公司的,脾氣臭得很,不知道我經紀人怎麼會把他也帶來。”
花無缺頓生好奇:“他也演《天啟》?”
“對啊,就是個小配角,集訓都不跟我們一起。”江玉郎擺手,“算了,不說他了……”
集訓結束後,正式拍攝那天,花無缺見到了那個人。
“你好,我是江小魚。”
花無缺同他握手,報上自己的姓名。
江小魚笑着說:“我知道你,我看過你的作品。”
花無缺道了謝,悄悄打量對方,終于記起是在那條熱搜視頻裡見過他。
“你演過《秘密節拍》?”
江小魚松了松手腕的綁帶,有點驚訝地說:“對,公司的戲。你看過?”
花無缺很誠實:“網上刷到過。這回你又和江玉郎一起演戲?”
江小魚說:“陪綁罷了。不過我和他沒什麼對手戲,我是你的護衛。”
剛開機那幾天,花無缺發現江小魚臉上的疤是真的。最初見到對方,他以為那是妝造組為了貼合護衛身份特意所為,原來竟是他自己的傷。花無缺想,這類能用化妝術彌補的瑕疵不僅無傷大雅,反而是優勢,在娛樂圈能讓别人記住,就是一種成功。
在集訓時他就大緻查詢過另三位主演的作品,導演又是業内出了名的鐵面君子,開機後果然如他所料,江玉郎經常NG,導演在他身上花費的心思也最多。
另外,江玉郎似乎有對象,對外說是助理,但那女孩和他舉止親密,早已超過了工作關系;江小魚則很低調,每天按時出工,連劇組聚少都很少來。他二人同在盛世娛樂,聽起來又像本家,實際上并不和睦。
觀察了幾日,花無缺就不再留意他們,這一行會遇見千千萬萬人,若每個人都這般關注,太疲憊了。
不知不覺進了十月,棚内戲結束後,剩下的都是軍營外景。十月已算金秋,取景地的溫度還如盛夏般炎熱,午後陽光火辣辣的,厚厚的古裝戲服壓在身上,汗水全捂在裡面,非常難受。
遮陽棚下的工作人員面色鐵青。
何助理跟着花無缺站在另一個遮陽棚底下,也是氣不打一處來:“名氣不大,派頭倒挺大的……”
花無缺對他搖搖頭:“導演都沒說什麼,我們等着就好。”
江小魚嘴裡叼着根鹽水棒冰,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小馬紮上,手裡還拎着兩根,“要麼?”
花無缺猶豫了兩秒,選走赤豆味的,何助理就拿了剩下的綠豆。在這樣的天氣裡,冰激淩果然是消暑解熱的利器。
江小魚含着一口棒冰,聲音有點含糊:“你怎麼不去車裡等着?”
花無缺說:“我的車和拍攝地有點距離,一來一回浪費時間。”
江小魚神神秘秘地問他們:“你們猜江玉郎昨晚幹什麼去了?”
出工前花無缺看到江玉郎的朋友圈自拍,發送時間是淩晨四點,他之前做了什麼,還真看不出。
也許是江小魚的表情暗示性太強,何助理頓時變了臉色:“難道是……不良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