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便裝制成的那一天,朝旭便換上定做的便裝,将孫權特地給她做的蘭台令史印放入授囊中,與孫府的出入符牌一起挂到腰上,在陸議面前轉了一圈。
“如何?”
“非常合身,很适合你。”
“謝謝,晚上見,夫君。”沒有什麼特别的意思,她隻是突然想這麼稱呼,便脫口而出。
陸績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心情不太好,一路送她到門口,直到她坐上等候在門外的馬車,他才揮揮手送别他。
幾日前曹操接受張纮的建議,上表孫權為讨虜将軍,接替擔任會稽太守,但孫權沒有去郡府,而是任命顧雍為丞相,讓他代理太守職務(1)。
顧雍,就是幾年前朝旭被陸績興奮地拉着手、大冬天去參加百日宴的主角顧承的三十多歲的爺爺。
“朝旭,你來得正好。”
看見朝旭出現,孫權立刻放下手中的筆,将一封剛送達的信箋展示給她。
那上面赫然寫着廬江太守李術殺害曹操所設的揚州刺史嚴象(2)。
“是我兄長去世之前的事情,隻是當時兄長忙着偷襲許昌,沒有仔細确認每一封來信,所以現在才收到消息。”
李術,記得是當時孫策第二次攻打廬江時,替換劉勳的人,當時孫策還給他留了三千人鎮守皖城(3)。
“他為什麼要殺嚴象?”
“誰知道呢。走吧,我們該去見今天的客人了。”
朝旭記下信箋中的文字,快步跟着孫權走出廳室。
離開了廳室,進入他人視線中,他就不再是本來的 “孫仲謀”,而是那個所有人期待的理想中的領導者“孫權”。
繼任江東之後,到處都是趁機叛亂的人,連當時孫策鎮壓下的大小士族也都開始搗亂。為了控制局面,從那日開始,孫權便開始依次叫他們到幕府中談話。
“今天是陸族長和代理族長嗎?”
“咦?”
“出門的時候就想和姐姐說,姐姐太着急了,”陸績看見孫權出現,漸漸端正坐姿,“很高興孫将軍願意召見我們。”
原來如此,難怪早些時候他看起來心情不好,因為今天要代表陸家來和孫家建立二次合作嗎?朝旭回憶起了自己出門時、陸績那不愉快的别扭神情。
“當初我兄長為了攻打廬江,害陸氏一族死傷大半,關于這件事,我很抱歉。”孫權低下頭,滿懷歉意地說,“陸族長還願意來,已經是我莫大的榮幸。”
他的語氣溫和有禮,和之前帶着弟弟妹妹到家裡做客的态度完全不同。
“哪兒的話,孫将軍來我們家裡的次數也不少,況且,幹出那件事的也不是您,我們也冤有頭債有主,誰幹的誰來負責,既然那位已經不在人世,那我們的債主自然也消失了。”陸績也鎮定自若地回應道,“我本來想引用一些古人的話,但一想,孫将軍平常就來過我們家做客,既然如此,我再引用那些話,豈不是讓這關系疏遠了嗎?”
越來越像個合格的家主了。朝旭突然有些欣慰。
“那之後陸家與我們孫氏的合作,可以談談嗎?您盡管開口提要求,我盡量都滿足您。”孫權的态度謙和,語氣也控制在能讓人親切的程度,“是這樣,先前呢,我兄長也多次邀請您作為賓客,來參加談話。當時您因為年齡小、總坐在角落,但那句‘遠方的人如果不歸服,那麼就修治仁德讓他們主動來’(4),實在是引用的太漂亮了。”
“沒想到您還記得,那也是我年少輕狂。”陸績笑笑,“自然我現在也還年輕,需要伯言幫我主持家族事項,可現在一想,如果僅靠仁德就能讓遠方的人主動歸服,那确實也太過理想。将軍莫再取笑我了。”
“那陸家對于我們孫氏,可還有什麼要求?”
陸績搖搖頭:“沒有,我志在飽讀詩書,成為儒士(5)。對打天下沒有興趣,況且,我們陸氏一族也經不起再來一次那樣的浩劫。隻要将軍能答應之後對我們陸氏一族世代友好,我,吳郡陸績,願代表陸氏一族,接受将軍的管理,聽從将軍的召喚。”
“好,我答應你。”
孫權與陸績的談話進行的很快,快到就好像雙方早就有了結論和打算,來這一趟不過是為了走一個過場,甚至陸議今日都沒有像平常一樣陪同陸績出席。
......
“......終于結束了。”出了議事廳,陸績立刻恢複成了平時的模樣,他頗為苦惱地長歎道,“伯言說,差不多說清楚意思就行,但我是不是應該再多談點條件,讓他磨一磨再定?結束的太順利就顯得我們陸家很好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