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慕生還在看着戚懷安。
戚懷安又想:既然如此,我不能再躲,我自诩英雄好漢,光明磊落,偏偏在他面前扭扭捏捏躲躲藏藏,像什麼話?從前躲了九年,都不見得有什麼效果,反而讓情況更加糟糕,不如趁現在兩個人開誠布公地好好談一談。
于是戚懷安去端來了茶壺和茶杯,大大方方地走了過來,在玉慕生對面坐下,把茶壺茶杯放在桌上。
戚懷安是愛喝酒的,他之所以端茶水過來,是因為他知道玉慕生隻喝茶,不喝酒,他遷就玉慕生。
戚懷安身材高大,長手長腳,這桌椅對他來說有些小了。戚懷安繼承了玉霖那一脈的長相,英挺霸氣,威武陽剛,充滿男性荷爾蒙氣息,與玉慕生完全是兩個風格。
“寒舍簡陋,沒什麼可招待玉盟主的,玉盟主請見諒。”戚懷安作為主人,率先開口。
玉慕生道:“終于隻有你我兩個人了。大哥,你跟我客氣什麼呢?”
玉慕生好像比戚懷安更加急着想要把話說開,玉慕生開門見山地問:“為什麼躲我?”
戚懷安知道他在說什麼,也不裝糊塗,實話實說道:“之前躲着不跟你私下見面,是怕兩人尴尬。今天你來都來了,那我也就不躲了,咱倆好好談一談吧,弟弟。”
在戚懷安的認知裡,玉慕生是他親弟弟。
玉慕生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可倒完他不喝,而是把裝着茶水的茶杯往戚懷安腦袋的方向一扔!
發脾氣了還。
剛才還好好的,不愧是變臉如翻書的玉慕生。
可戚懷安不是玉慕生的下人,不會被淋一頭水,戚懷安身手好啊,他條件反射似的一伸手,動作快得沒影,搶在水灑出來前穩穩地把茶杯一托。
茶杯穩穩當當地落在戚懷安手掌心,連一滴水都沒灑出來。
戚懷安甚至隻動用了一隻手,另一隻手自然下垂,一動沒動,從容得很。
戚懷安先是有些發愣,随後他擡眼看了一眼玉慕生,隻見對方一副氣鼓鼓的模樣,氣得連肩膀都在上下起伏。
明明又生氣又委屈,可同時玉慕生又覺得以他現在的身份和年紀,再露出這種神情實在太丢人了,簡直惹人笑話,所以一方面他拼命地壓抑情緒,想讓自己恢複常态;另一方面,因為感到羞愧,玉慕生拼命地把頭扭到一邊去,可偏偏耳根子還是紅的,這動作和他小時候一模一樣。
一種奇異的情緒湧上心頭,戚懷安竟然覺得玉慕生可愛,竟不自覺地笑出了聲。
這聲笑讓玉慕生瞪大了眼,愈發羞愧。
戚懷安忍住笑,穩穩當當把茶杯放回玉慕生面前,調侃道:“怎麼生氣了?祿江口的人都說他們玉盟主風度翩翩、行事穩重,怎的到了我這裡風度都不要了,穩重也不見了,又成了那個愛撒潑打滾的小朋友?”
戚懷安這個時候開玩笑大概是想緩和一下氣氛,可他的玩笑話毫無作用,不僅沒有成功緩和氣氛,對面的玉慕生反而把頭一垂,竟露出了十分痛苦的表情。
戚懷安見玉慕生表情痛苦,吓了一跳,以為他哪裡不舒服,連忙問:“你身上不舒服嗎?”
玉慕生搖頭,依舊滿臉痛苦,他沒看戚懷安,而是兩隻手捂上他垂着的臉,用痛楚的語氣說:“你明明什麼都知道……你明明什麼都懂,卻偏偏……看着我痛苦。”
一瞬間,戚懷安的心髒像被重錘重擊,疼且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