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下雨的時候,總是無故的心煩與躁動,一切是黏膩的濕悶,肌膚渴慕涼意,雨落下的一瞬間,便是狂風。
梨白打開門的時候,門口蹲着一隻瘦弱的貓,像貓的一個人,一雙眼充滿憤恨無助,胸腔的火焰将她整個人刺激得發抖,她抱膝握着拳,眼裡淌着淚,倔強的不讓它落下,望着這扇敞開的門,說不清是慶幸還是柔軟,李小小扶着門,站了起來。
“我可以進來嗎?”
梨白側開身子,接納了她。
蜿蜒的水漬從樓下到樓上,梨白發了條消息給老闆報備。
這是第二次來到這間屋子,李小小站在房門前,看着那道小小的縫,暖色的燈光從裡透了出來,她舉起手,遲遲沒有推開。
直到身後的人,一把推開這扇門,溫暖的燈光把她籠罩,她盯着鞋子四周濕漉漉的痕迹,略帶哽咽地說道,“等下我會收拾幹淨的。”
“進來吧,洗個澡換身衣服,明天收拾也行,我給老闆報備了的,快去洗澡,别着涼了。”梨白拿了幹淨的毛巾和衣服,遞給李小小。
浴室裡的燈比外面還要明亮和炙熱,李小小撫去鏡子上的霧,看着狼狽的自己,艱難的擠出一個笑,至少今晚不用露宿街頭。
窗外雨聲轟隆,梨白躺在床上,看到出來的李小小,指了指桌子上的吹風,說道:“把頭發吹幹。我拿了被子,今天和我擠一擠。”
“好。”
雨下得太大,瘋狂的雨點已經擠過窗縫,濕了窗沿一大片,梨白将剛剛留的一條縫隙關死了,重新坐到床上,李小小已經吹完了發,她慢騰騰地走過來,上了床,僵硬的靠在一邊,盡量占據很小的位置。
“看書嗎?”梨白忽然問了一句,想到剛剛李小小打來的電話,想她的手機現在還好嗎?這麼大雨,過來人都濕透了,身上帶的東西更是慘不忍睹,估計要報廢了。
“不用。”李小小搖搖頭,靠着床頭,呆呆的,感覺有些尴尬,問了一句:“幾點了。”
“11點,明天你還要上課,哦,是不是該睡了?”
“嗯。”像是得到了某種指令,李小小快速縮到被窩裡,躺的直挺挺的,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梨白把大燈關掉,開了一盞小夜燈,作為成熟的大人,她斷沒有睡得這麼早的道理,從她獨居後,一般都是要過了零點才休息的。
屋裡開了空調,李小小裹着被子,不知道是不是認床的原因,她感到渾身透着興奮,被子裡的溫度截截攀升,不得已,她用腳頂開一條縫,透出來一點空氣,這才感覺舒服些。
由于在别人床上,她深怕打擾到梨白,盡管另一人還沒睡,即使想翻身,也是做了很多次的心理鬥争,最後實在耐不住了,才小心翼翼的轉動身子。
背對着梨白的時候,她松了一口氣,終于不用裝睡,借着小夜燈投過來的微弱的光芒,她仔細打量着這間屋子。
中式的裝飾,堆砌着現代的靈魂。桌上零散的書,不太規整的一本疊在另一本上,還有一本倒扣着放着,估計是正在看的。一朵幹枯的花,放在玻璃瓶裡,瓶裡還有水,瓶身照在昏暗的光裡,折射出泠泠的影子。
忽然黑暗降臨,聽得窗外的雨聲叮咚,身邊的呼吸綿長,李小小此刻心中安甯,她阖上眸,忽然困意襲來,伴着雨聲慢慢入夢。
她在曠野奔跑,清甜的麥穗拂過衣角,她翩跹得像一隻蝴蝶。白色的矩形方形的門忽然降臨在面前,繁複的花紋閃閃發光,無路可走,天氣變得炎熱,太陽逐漸逼近,唯一的出路隻有這門後的未知世界。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滑落,剛剛金色的麥田變成無垠的沙漠,她的嘴唇幹裂,像是一條快被曬死的擱淺的魚。伸出手來,她鼓足勇氣,握向門柄,卻在接觸的一霎那,火花迸射,她驚叫一聲,背靠炙熱的太陽,随後化作飛煙。
李小小從夢中驚醒,睜開眼的時候,身上像是淋過一場雨,在黑暗中,她逐漸憶起這是在誰的家裡。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旁邊的人翻了個身,李小小不敢亂動,她睜着眼睛,靠着體溫蒸幹汗濕的後背,小心翼翼地轉身,她看着梨白的後背,竟然覺得此刻才是夢境。綿軟的被子包裹着她不安的靈魂,僵硬的軀體回暖,流淌的淚從眼角漫出,過了一秒,她又急忙抹去,記得這是别人的家,别人的被子,自己的淚不配落下。
她看了很久很久,聽着綿綿細雨,絲毫沒了睡意,眷念的裹着被子,想着天明她就會離開這個地方,心情立馬變得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