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青從不接待沒有預約的人，這是他的原則，很任性，但奇怪的是，那些有錢人，偏還吃他這一套，拿他沒辦法。

那位被請走的客人，後來也是老老實實排了一個月的隊才排到他的預約，這次過來的時候顯然比上次有禮貌些了，穿得還是那一身，禮貌的敲門，禮貌的道謝，完全看不出上一次的樣子，梨白敏銳地發現這位客人整個人似乎有氣無力，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了無生氣。

坐到位置上的時候，他主動摘下了墨鏡，梨白目不斜視，倒上茶就出去了。

楊孟自嘲地說道：“看我這個鬼樣子，沒人認得出我來了，也不知道戴這些有什麼用。”

莫天青喝了一口茶，看了楊孟一眼，眼下青黑，面容浮腫，看來很多天沒睡個好覺了。

“那你還戴着做什麼？”

楊孟愣愣看着桌上的墨鏡，想了一會兒，往後一癱，生無可戀地說道：“他們說的對，我是病了。”

“但你從心底不認可這個結論。”莫天青指了指腦袋，示意他仍然沒有放下所有。

“這個不能。”楊孟搖搖頭。

“為什麼不能，你不是已經剃光了嗎？”莫天青雙手交疊在一起，笃定地說道。

楊孟瞳孔一縮，顯然莫天青說的話是對的，他沉默了一會兒，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顫抖着手脫下了帽子，一顆圓潤的腦袋，溜光锃亮，搭配主人浮腫得有些圓潤的臉，活像一顆鹵蛋。

“很好笑吧，我這個鬼樣子。”楊孟不敢直視莫天青的眼睛，他微微低着頭，盯着地面。

“沒什麼不一樣，天熱了，很多人都會把頭剃光，要說什麼不同，你的腦袋比别人圓一些。”

“。。。。。。”這人是不會安慰人的，楊孟掙紮了一會兒，擡起頭來看着莫天青，說道：“聽說你能給人造夢？睡一覺起來，就會讓我完全改變。我就不會這麼痛苦了，對嗎？”

“睡一覺是會心情好一些。”

“哈，我也是走投無路了，所以才來試一試，你要是能把我治好，給多少錢都行。”

“你能完全信任我嗎？我們現在處于完全平等的位置，至少在此刻，你得完全信任我，能按照我說的去做，這樣才能解答你的困惑。”

“完全信任？”楊孟猶豫了，他并不了解面前這個人，他們不是朋友不是家人，隻是見過幾面的醫生和患者的關系，況且，這個人嚴格意義上并不能算一個醫生，就這個兩面之緣的陌生人，說着要讓自己完全信任于他，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莫天青并不着急，緩緩說道：“當然，這個要求對于您來說有些難辦，但是在某一方面，您可以多相信我一些，就像是對一個朋友的信任，你想把一些話說給這個朋友聽，這是你們兩人的秘密，誰也不知道，你不用擔心我告訴别人，畢竟這是基于我職業生涯的保險鎖，我的職業道德這點你大可以放心。”

“有攝像頭嗎？”

“沒有。”

“真的不會告訴其他人嗎？”

“我保證，離開這間屋子，我們就是互不相識的人。”

“你能把我完全治好嗎？”

“治好的理解是怎樣的呢？你堅信自己沒有生病，我也是這樣認為的，隻是個咨詢師，咨詢的地任務是給予咨詢者幫助、勸告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讓你做出選擇，不再困惑，并且解決問題。”

“解決問題？”

“對，是你一直苦惱的不能解決的問題。”莫天青循循善誘。

楊孟細細想了想，有些猶豫，他環顧四周，沒有其他人，過了一會兒，似乎下定決心，“好吧，我就相信你這一回。”

“好的，您也了解了，我的治療方式，那麼現在請您躺在這張床上，按照我的方法做。”

“現在放松你的身體，滿滿放松，呼吸逐漸慢下來，你感覺你的額頭發沉，手指一點也擡不起來，一切變得沉重，眼皮很沉，身體很沉，呼吸緩慢，一吐一吸，你的腳逐漸沒有知覺，整個人像是躺在雲朵裡，你想，想飄去某個地方，細細聽我的話，你看到了什麼？很多雲，雲層逐漸散開，那是哪裡？這個地方你熟悉嗎？是你去過的地方？那裡有些什麼······”

有些什麼？楊孟迷迷糊糊，撥開一層又一層的迷雲，他走到一處房門，推開門進去，媽媽在打着電話，語氣谄媚，看到他進來，招手喚他過來，捏了捏他的臉蛋，他看看自己的手，很小，是一雙小孩子的手，他疑惑了，自己不是已經長大了嗎？

“萌萌，看下這裡。”女人掐着蜜的嗓子說着話，她将手機對着楊孟，讓他試鏡，指揮着他擺出笑臉，用甜甜的嗓音打招呼。

“說錢叔叔好，希望錢叔叔能給我這個機會。”

“錢叔叔好呀~我是甜甜，很想參演這個電影。”他聽見自己稚嫩的嗓音，機械地說出一套公式般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