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通話完成，女人放下電話，獎勵地捏了捏他的臉，說道：“萌萌乖，等下我們去做換裝遊戲好不好。”

他想說些什麼，看着女人期待的眼神，嘴裡隻能說出：“好的，媽媽。”

化妝師在他的臉上塗塗畫畫，嘴裡說道：“萌萌的臉蛋真乖，好多人都好喜歡萌萌，這邊臉頰是不是剛剛被人捏了，有點紅哈哈。”

楊孟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懵懂地眼神，聽不清化妝師在說什麼，隻是感覺很餓很困，肚子咕咕地叫，心想換裝遊戲什麼時候能結束呢？什麼時候能回家吃飯呢？

一天的工作終于完成，他回到了家裡。

“媽媽，什麼時候能吃飯呀。”他慢吞吞走到媽媽身邊，看着那個攤在沙發上疲憊的女人說道：“萌萌好餓。”

“萌萌乖，桌子上有面包，冰箱裡有果醬，自己拿着吃，但不能吃太多喲，萌萌是明星，要保持好身材，上鏡才能好看，隻能吃一片喲。”

“可是。”我一天也沒有吃東西呀，萌萌不知道怎麼開口，他怕媽媽責備，隻能按着媽媽說的，拿了一片面包，沾了一點果醬，小口小口的吃着，倒了很大一杯水，多喝點水就不餓了。

萌萌8歲了，偶爾才去學校，學校裡的小朋友都很羨慕他，萌萌很驕傲，但是逐漸的他跟不上其他小朋友學習的步伐，不知道他們最近愛玩的遊戲，逐漸的，他覺得自己和他們不是一個層次的，畢竟，他現在就能掙很多很多錢了，而這些小屁孩，隻能在哪裡無憂無慮地過着一些幼稚的遊戲，于是某一天，他說，媽媽我不想上學了，我要賺很多很多的錢，給媽媽。

“真是我的乖寶貝！”媽媽聽到這話，重重地親了他一口，仿若贊賞，但是她卻說道：“可是不行喲乖寶貝，大家都在期待你的成長，你要品學兼優，才能配得上你的身份。”

萌萌似懂非懂點點頭，于是他拼命學習也拼命接戲接廣告，萌萌是遠近聞名的小童星，大家都羨慕他，同齡人以他為榜樣，萌萌很驕傲，逐漸變得傲慢，他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很容易發脾氣，但是大家也總是笑臉對他，說他發脾氣也很可愛，虛僞的大人。

但是萌萌不在乎，直到有一天他發現媽媽也看他的臉色，萌萌像是找到了一個好玩的遊戲，他心想大人真是有趣極了，他們都要看他的臉色行事，在外面在家裡，他都是老大！

某一天，萌萌長大了，個頭竄高了許多，定好的戲換了另外一個小演員，一夕之間，他的片約減了大半，之後慢慢的，别人隻認得他的過去，卻不再熟悉現在的他。偶爾他會在綜藝露個面懷念一下過往的光輝歲月，下台後，他卻變成以前他最讨厭的露着谄媚的笑的點頭哈腰的大人。

“導演，可以留個微信嗎？”剛剛舞台上還拍拍他的肩膀笑得和藹的張導，幕後來一個眼神也不給他，舔着臉湊上去卻被人攔在外圍，最後隻得到一張名片。

楊孟苦笑着，将名片放進自己的口袋，機會轉瞬即逝，即使微乎其微，他也要抓住。

回到家裡，他脫掉鞋子，大咧咧地躺到沙發上，将腳随意搭在茶幾上，使喚道：“媽，我想吃芒果了。”

“吃什麼吃？你今天拿到張導的電話了嗎？”廚房裡傳出來不滿地回話。

楊孟腳一蹬，氣不打一處來，外面受氣，回到家也受氣，他站起身來，氣沖沖地走上樓，正好和急沖沖跑下樓的表弟裝在一處。

“哎呀！哥你幹什麼呀！我的遊戲機都被你摔壞了。”張年撞開楊孟，仔細檢查着手裡的遊戲機，嘴裡還嘀咕着：“也就隻能在窩裡橫了，怎麼？你以為你還是那個小童星呀，大家都捧着你。”

“你敢這麼說我！”楊孟不再忍耐，他捏緊拳頭，一拳砸了過去，兩人扭打在一起。

“哎呀，幹什麼打我兒子。”廚房幫忙的舅媽跑出來拉偏架。

“我不活了喲，你看你兒子，把外面的氣撒到我兒子身上，你看看，這青一塊紫一塊的，哎呦。這個家呆不下去了喲。你爸爸時常不在家，我們娘倆就受别人欺負，說好聽點是一家人，說不好聽點，我們就是你們家的保姆，你們家是有錢，但也不是這麼對我們的呀，好歹，你媽和我孩子他爸是親兄妹，真是造孽喲。”

一家人坐着，舅媽繪聲繪色地哀嚎着，楊孟臉色鐵青，他看向自己的媽媽，聽見她說：“楊孟，道歉，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不能好好說說。”

“道歉？我？”楊孟指指自己，又指指對面那個可笑的家夥。

“憑什麼？”

“就憑你是我的兒子，憑你還認我這個媽？”

“這兩者有什麼關聯嗎？”

楊孟看着媽媽，看她一臉笃定他一定會妥協的樣子，忽然大笑，他看看這所大房子，想起小時候的小房子，想起今天還有昨天、這些年受到的冷眼，這一刻，和面前的所有人重合在一起。

這是報應，他想，小的時候，他不就是這樣對别人的嗎？那個時候媽媽對他說什麼呢？萌萌，不要任性，聽媽媽的話。

是的他一直很聽話，他一直朝着她所期望的成長，他的乖巧，他的壞脾氣，他的一切，都是她縱容的，到頭來，還是他錯了。

他看着女人此刻失望的眼神，忽然感到十分可笑，這樣的自己，不是她所養成的嗎，那麼此刻她為什麼會用這種譴責的眼神望着他呢？

“是這樣啊。”遠在天邊，近在耳邊，他忽然聽見有人低聲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