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寬闊的大海眼裡,人類是什麼呢,他們是如同海洋生物一般,倚靠大海生活的浪子,人類企圖掌控海洋,為它命名,追尋它胸懷裡所有生存的生物,他們如此渺小,卻又如此貪婪。
李茹岚帶着米白色的帽子,風有些大,她拉着帽子不讓它被吹走,肩膀上裹着披肩,這是一位消瘦的如同一隻瘦骨嶙峋的海鷗,即使這樣,她也漂亮,眉眼上堆砌的皺紋無損她的容貌,看起來,她溫柔而親切。
“媽媽,我們回去吧。”趙霄小聲說道,他擔心她的身體。
“回到她的身邊去吧。”李茹岚輕柔地說道,“那個女孩子,我不再反對了。”
趙霄不知道說些什麼,面對梨白的時候,他首先是羞愧的,他承認自己忘不掉她,但是,他也膽怯,被拒絕。
“媽媽,回去吧。”他看着母親頭上的銀絲,心中有些無力。
“為什麼不去追呢?小霄,你是個果敢的孩子。”
為什麼呢?趙霄無奈苦笑,他沒有回答。
李茹岚歎了一口氣,她想還是回到身後的房子,需要找莫天青聊上一聊,緩解一下心情。小霄這個别扭的孩子,讓她的腦袋又疼了起來。
明亮的廚房裡,梨白環抱着手,看着優雅擺盤的莫天青,問道:“他們在這兒住?”梨白說出這句話就後悔了。
“嗯,這所房子,趙霄還提了一些意見。”莫天青切好火龍果,插上叉子,遞了一塊給梨白。
汁水充沛,甜甜蜜蜜,梨白不知如何面對這位故人,還有他的母親。
第一次見面,也以為是最後一次。沒想到,在這裡,她們又遇見了。
她想起高三的自己,和趙霄媽媽聊過後,轉身的那一刻,自己還是有幾分難過的。她一向是個乖孩子,和趙霄在一起,算是她做的最出格的事。在學校,她的成績不算好,但是人緣還不錯,在老師眼裡,她是個努力有韌勁的孩子,性格好,成績中上,各方面都還不錯,不會讓人操心的孩子,每個人都還算喜歡她。
可是那天,她罕見地豎起了尖刺,說話不那麼禮貌,這讓她有些難受,她犯了錯誤,不能怪趙霄,隻能怪自己。她遵守了承諾,遠離趙霄,這是她對自己的懲罰。
“甜嗎?”
“還不錯。”
“我嘗嘗。”莫天青手上還拿着切了一半的哈密瓜,他看着梨白手裡的那盤切好的火龍果,眼裡帶着渴望與試探。
梨白看了一眼莫天青,濕潤的指尖,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花朵,青色的瓜果在他的手中,她輕笑一聲,用幹淨的叉子,給他重新叉了一塊,放到他的唇邊。
莫天青盯着梨白,張開口,目光不曾從她臉上轉移。
“所以呢,你為什麼模仿趙霄。”梨白靠近他,看他因為咽下果肉而滾動的喉結。
她冰涼的指尖放了上去,莫天青說不清什麼滋味,呼吸變得小心,莫名有些幹渴。
“我以為,你喜歡。”
“喜歡?”梨白喃喃道,她微微仰頭看着他,命令道:“低下來。”
順着她輕扯衣領的手,莫天青低下頭,方便梨白掌握,深邃的眸像是暗夜的星河,閃過一抹幽光。
梨白摸摸他的唇,薄薄的,粉粉嫩嫩,水蜜桃般濕潤甜蜜的色澤,看着他渴望的眼神,梨白起了逗弄的心,問道:“你知道我再見到趙霄的第一眼在想些什麼嗎?”
“什麼?”
“某個人拙劣的模仿。你終歸不是他。”
莫天青聽到這話,心中一懸。“是嗎?要重歸舊夢嗎?”
有些像酸澀的李子,梨白想到,她退開一步,冷靜說道:“你的目的達到了。”
在她要轉身離開的時候,莫天青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将她拉到身邊,終極還是失了冷靜。
“我以為,你不是一個會重蹈覆轍的人。”
“你很了解我嗎?”
“不了解,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趙霄再好,在你的字典也是過去式。”莫天青抓着她的手,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他反應過來,梨白沒有掙紮,他踩進了她的陷阱,他卻無法放手,怕又是她的戲弄,反正,他不允許她離開,輕輕松了力道,剛好控制住,讓她不能輕易掙脫。
梨白揚眉,任由他拉着她的手,在她的目光裡,她看見莫天青的眼神從一開始的質問,逐漸軟化,敗下陣來,像是龇牙後發現是主人的内疚的小心翼翼的犬類。
“你喜歡我嗎?”她問道。
莫天青想回答說是的,可他看着梨白冷漠的目光,像是高山之巅的白雪,幹幹淨淨的一片荒蕪,他在這樣的目光中,說不出肯定的答複,這是一場較勁,他不想讓自己一敗塗地。
“我會成為你喜歡的。”他移開目光,松開手,不說自己的答案,但是又沒法否認,于是别扭的模棱兩可。
梨白摸摸自己的手腕,那裡有莫天青剛剛留下的體溫,她轉身離去,沒有停留,遇見回來的趙霄和他的媽媽,她親切地打着招呼,心情很好的樣子。
像是放下了,趙霄坐在沙發上,回憶着剛剛點頭微笑的梨白,太完美的笑容,彷佛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隔閡,他們像是很要好的朋友,他能體會到梨白發自内心的懇切。很不對,趙霄說不上來,彷佛有什麼離他而去,他的心逐漸恐慌,臉色發白,他的手逐漸發抖,連忙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藥瓶,然後咽了下去。
李茹岚注意到兒子蒼白的臉色和不受控制抖動的手,表情變得驚慌,“天青!小霄發病了!”
天旋地轉中,他看見一張日思夜想擔憂驚惶的臉。
“梨白。”他喃喃道,伸出手,想要握住什麼。
一滴水落入泥土,悄無聲息,窗外下起了雨。
雨水沖刷着玻璃,窗外的世界變得扭曲,趙霄從噩夢中驚醒。
“你醒了。”莫天青放下書,從旁邊拿起準備好的毛巾,遞給趙霄。
“還是沒能走出來?”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