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為什麼要和他玩呀。”有人不滿問道,“他好髒的,衣服髒髒的,我媽媽都叫我不要跟他玩。”
錢書勝站在一邊,手足無措,他無處可躲,局促地低着頭,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去,害怕看見梨白嫌棄的目光。
“沒有呀,他的衣服雖然有些舊,但是洗的很幹淨,不信你湊近聞聞,有很好聞的洗衣粉的味道呢。”梨白不甚在意地回道。
“是嗎?”有孩子不信,湊近錢書勝,捏着鼻子,苦大仇深地聞了一下,沒有預想中的臭臭的,算是對梨白的話半信半疑,隻能不自在地說道:“但他媽媽。”
“他媽媽怎麼啦?”梨白澄澈的目光看着小男孩,把他看得滿臉通紅支支吾吾,她笑嘻嘻地說道:“小希,你一直很有正義感,你會保護小勝的對不對。”
“對,對啦,他也不是那麼讨厭。”小希被梨白看得紅了耳朵,他側過臉,很有正義感地說道:“他看起來也不壞,别人不應該欺負他。”
說完,他拍拍錢書勝的肩膀,保證道:“我會保護他的!”
“嗯!”梨白重重的點頭,信任贊賞的模樣,讓小希驕傲的挺了挺胸脯,大聲對着身邊的小夥伴說道:“我們是好孩子,打人是壞孩子才做的事,小勝也是個好孩子,以後,他就是我罩得,你們,都不許欺負他!”
在梨白的庇護下,錢書勝的日子變得好了起來,不會有人動不動搶他的本子,或者在他桌上亂塗亂畫。
“就是這樣啦,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梨白的事我都知道。”錢書勝回憶到這兒,忽然炫耀起來。
“不過就到小學而已。”梨白反駁道。
“高中也是!”
“你在隔壁學校而已。”
“放學我們一起走的!”錢書勝像個小孩子一樣不依不饒。
這時,趙霄忽然說了一句:“不,高中還有我。”
此話一出,錢書勝和梨白都沉默了,梨白溫和地笑笑,轉臉瞪了錢書勝一眼。
錢書勝幹幹地笑了下,說道:“是呀是呀,趙霄也算是高中同學。”
“聽起來很有趣,你們高中在哪兒呀?”莫天青問道。
“我在二中,他倆一中的。”
“巧了,我也是一中的。”
“什麼?”此話一出,其他三人愣了愣,上下打量莫天青,愣是沒從記憶裡撈出這個人。
“初中的時候是。”莫天青淡淡補充了句。
“我就說,吓死我了,一中的人我都認識,經常去串門,你這種傑出的人才按理說不應該逃過我的法眼。”錢書勝拍拍莫天青的肩膀,感慨說道:“要是高中你也在就好了,我們幾個就能早些認識了,不至于到現在,相見恨晚呀!”
莫天青點點頭,為錢書勝倒上茶,也附和道:“相見恨晚。”隻是他的眼,看着梨白,眸色深沉。
梨白錯開視線,叉了塊水果,垂眸認真吃了起來。
不知不覺已過一個下午,大家一起吃了晚飯,這才散去。
送錢書勝到門口,揮手道别,錢書勝眼一閉一睜,下了決心,拉梨白到一邊,問道:“白白,你還是沒有忘了他對嗎?”
“你在說什麼?”梨白哭笑不得,剛剛在飯桌上,他就一臉我知道點什麼但我憋着不說的苦大仇深樣,現在,聽到他的話,才知道錢書勝小心翼翼維護的是什麼。她當即表示:“多少年了,大家都是普通朋友,你知道的,我隻會往前走。”
錢書勝聽到此才放下了心,可他看得出,趙霄顯然不是這麼想,心下一歎,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說起來,他當初為趙霄和梨白那麼親密,吃了好大的醋,覺得他占據了梨白的目光,後來好不容易接受他們在一起,也和趙霄成了朋友,結果兩人又分手了,知道是趙霄出軌了,火冒三丈,喊了一堆兄弟把他揍了一頓,再後來,趙霄找到他,希望能和梨白見一面,那時候,他的狀況很不好,曾經的天之驕子滿臉憔悴一副鬼樣,錢書勝看着唏噓,但是梨白和趙霄,他肯定是站在梨白這邊的,于是他當即拒絕了。
很久以後,聽一個哥們說,趙霄自殺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當年在一中的趙霄也是風雲人物,曾經在神壇的人跌落了下來,自然有人大肆宣揚落進下石,說他心裡早就有問題,學習學傻了。
他聽此很不是滋味,但也僅此而已。後來,趙霄又來找過他,不再問梨白,隻是簡單的叙舊,一來二去,他們偶爾也能喝一杯酒,有時,他在想,趙霄是不是想通過他這個認識梨白的人,去維持和梨白的那一點微弱的聯系。
一次聚餐酒後,趙霄酩酊大醉,說起當年的事,有後悔有絕望,最後抓着他,滿眼通紅地說道:“你說,她怎麼這麼心狠,頭也不回,我就說了一句氣話,她就當了真,第二天,我們就像陌生人一樣,不,就像普通同學一樣,她和往常一樣對我笑,但我知道,和以前不一樣了,我們之間徹底完了。我給她寫過信,道歉,但她統統不看,退回來,一點餘地也不留。她犟我也氣着了,想着她能後悔,後來,我先後悔了,但已經太晚了。”
錢書勝聽到這裡也氣,他問:“你放不下面子,期望梨白回來哄你。趙霄,以前都是她哄着你,你理所應當地認為,她會先後悔,但你算錯了,于是才覺得悔,失去了一個對你好的人,你這才覺得錯。擱這兒哭給誰看呢?你當然是氣走了她,泥人也有三分氣性,仗着她對你好,于是肆無忌憚的傷害她,你提的分手,要分就要斷得幹淨,别再去打擾她的生活,你也别指望我,一年到頭,我和她也見不上幾面,在她面前,我一個字也不會提你,你就死了心吧。”說完這話,錢書勝笑了笑,他跟一個醉鬼說什麼氣話呢。
不知道是在笑趙霄,還是在笑他自己。錢書勝坐在落地窗前,拿着酒瓶,喝了一大口,看着窗外的霓虹,苦笑了幾聲,他們倆,都是對不起梨白的人,腆着臉送上去,他都覺得自己髒,一個爛人,得到了瑰寶卻不珍惜,活該爛到泥裡。這句話,他是比喻自己。錢書勝躺倒在地闆上,看向沙發上熟睡的趙霄,哼笑一聲,起碼,那人當過主角,自己,不過是個NPC罷了。
那天之後,他和趙霄慢慢斷了聯系,直到今天,再次遇見。錢書勝開始害怕,在意梨白的目光,于是他小心試探,試探趙霄在梨白的眼裡是否還存在,是否還特殊。
汽車鳴笛聲起,高昂尖銳,有路過的人,罵了句瘋子,飛馳而過的汽車留下一串發尾氣,車上的人慶幸又落寞,沒什麼不一樣呀,真好。風吹亂了錢書勝的烏黑的發,他将車停在路邊,遙望黑色的海,明亮的燈塔,直到天邊露出魚肚白,才動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