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赢不了我。]
楚月的精神壁壘已經因為不堪重負出現了缺口,無數龐雜的信息流順着精神壁壘的缺口湧進楚月的大腦,即便黑暗哨兵的精神圖景十分廣袤,此時也因為承載了蟲母輸入的過量信息出現了崩潰的前兆。
漫無邊際的泥沼之中,惡臭的泥漿争先恐後地鑽進楚月的口鼻,蟲族的殘肢和人類的頭顱包繞在楚月周圍,楚月奮力睜開眼,發現眼前的泥漿變成了一個個流動的漩渦,漩渦中閃爍着數不清的瑩綠色光點,看上去令人目眩,卻又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美感。
不知怎的,此刻的場景突然讓楚月聯想到自己在軍校學習古地球史時看過的一幅名為《星空》的畫。
就在楚月即将被黑色的泥沼吞沒時,一隻白色的貓咪突然闖入了楚月的精神圖景。
巴掌大小的貓咪弓着背,渾身的毛炸起,兇惡地朝着泥沼下湧動的龐然大物哈氣,一陣耀眼的白光閃過,原本的小貓立刻變成了高階形态的神獸白澤。
通體雪白的瑞獸緩緩靠近用意志抵抗精神污染的楚月,口中發出低沉而溫和的鳴叫聲,像是在訴說某種古老的咒語。白澤獸蹄踏過之處,所有污濁皆被淨化,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晶瑩剔透的冰橋。
楚月掙紮着遊向冰橋邊緣,就在她即将觸碰到冰橋時,身後突然湧起了巨大的黑色浪花,無數的觸手從泥沼中伸出,狠狠地将楚月拽了回去。
觸手表面睜開密密麻麻的眼睛,彎彎的像是在笑,楚月看了眼不遠處即将被污染的白澤,終于還是歎了口氣。
“沈星,”楚月借助腦内的精神鍊接與沈星交流,“通知所有人立刻撤離根蟲巢核心區。”
“你要做什麼?”
察覺到沈星的聲音中透着慌亂,楚月忍不住笑了笑,“别明知故問啊,沈上将。”
白澤依舊固執地修複着楚月瀕臨崩潰的精神圖景,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近一半的身軀已經沒入了泥沼,楚月調動所剩不多的精神力将白澤從泥沼中拉出,将其推出了自己被蟲母污染得面目全非的精神圖景。
精神鍊接斷裂的瞬間,沈星聽見楚月帶笑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紀念碑,我要純金的。”
“楚月!”
白澤再次闖入楚月精神圖景的刹那,九尾狐的狐尾正卷着蟲母的意識體堕入深淵。赤色火焰沖天而起的瞬間,整個戰場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燃燒的機甲殘骸懸浮在半空,飛濺的酸液凝成了翡翠色的玉珠。
沈星踉跄着跪在指揮台前,咳出的鮮血浸濕了被掃落在地的紙質文件。
白澤突然發出一聲凄厲長鳴。沈星擡頭望向監測屏,爆炸中心緩緩升起赤色極光,無數光帶中隐約可見九尾狐的虛影。當第一縷光拂過主艦舷窗時,那些懸浮的酸液水珠突然綻放成了韋陀花的形狀,在死寂的戰場上一次又一次地盛開。
星曆3092年,楚月率領人類聯合軍成功擊殺蟲母并摧毀了根蟲巢,星際戰争随之結束,人類自此邁入了新紀元。
一百年後。
“α-189”是一顆位于第九星系邊緣的行星,相較于“α-189”這個刻闆無趣的名字,人們更喜歡稱呼它為“邊際星”,哪怕每個星系都有數百顆被叫做“邊際星”的星球。
星際戰争結束後,人類在廢墟中開始了重建工作,不過由于邊際星自然資源匮乏,再加上蟲族入侵對于星球生态的破壞,幾乎所有邊際星都失去了重建的價值。作為首批被蟲族入侵的星球,“α-189”自然也不例外。
理論上,這樣一顆破敗荒蕪的行星本不該有人居住,但事實上,“α-189”雖稱不上熱鬧繁榮,卻也不至于荒涼冷清。
對于亡命之徒和窮光蛋而言,“α-189”并不是什麼好地方,但至少能讓他們活下去——打家劫舍的匪徒強盜們在這裡重拾老本行,貧窮的老實人則去垃圾場撿東西換取生活物資。無論處于多麼惡劣的生存環境中,隻要想活,總是能找到辦法的。
今天是聯盟往各個邊際星運送垃圾的“空投日”,所以聚集在垃圾場内的人格外多,即便往常不屑于進垃圾場的流氓混混,在“空投日”也會屈尊來這裡“視察”一番,看看能不能撿到大漏。
“這都什麼破東西!”
垃圾場内,一個臉上紋身的黃毛一腳将粘了香蕉皮的塑料桶踢開,口中罵罵咧咧道:“聯盟真是越來越摳了,就不知道運點兒好東西過來嗎!”
“聽說上頭最近提倡節儉,”叼着煙頭的絡腮胡大漢含糊不清道,“我估摸着這次是撿不着好貨了。”
“原本我還以為趁着聯盟百年慶典,咱們也能跟着過幾天好日子呢。”一旁的瘦高個歎了口氣,扭頭問絡腮胡,“大哥,咱還找嗎?”
“不找了,”為首的絡腮胡當機立斷道,“蹲肥魚。”
所謂“蹲肥魚”,就是等别人撿完東西再去把東西搶過來。絡腮胡和黃毛身手都不錯,瘦高個雖然體格一般,眼神卻很好,往常三人不想撿垃圾的時候,一般都會找個地方貓着,等肥魚上鈎。
三人說話的功夫,一個八九歲大的小孩兒已經悄悄蹭了過來。小孩兒的腳步聲極輕,卻還是被聽力敏銳的黃毛發覺,猛地扭頭呵道:“誰!”
小孩兒扭頭就跑,卻被黃毛兩三步追上,後領一緊,整個人被拎雞崽似的提了起來。
“小兔崽子,剛才鬼鬼祟祟地想要幹嘛,老實交代!”
“我想撿,撿那個……”
小孩兒哆嗦着指向方才被黃毛踢開的塑料桶,黃毛不屑地發出一聲哼笑,将塑料桶踢得更遠:“爺不要的東西也是你能撿的?”
“不撿了,不撿了……”
小孩兒滿眼哀求地看着黃毛,黃毛并不理會,将小孩剛撿到的“戰利品”洗劫一空後才大發慈悲地将人放了。
小孩兒腳剛一沾地,立馬就踉跄着跑遠了,黃毛看了眼剛到手的餅幹,轉身對絡腮胡和瘦高個道:“吃餅幹嗎?”
三個男人動作一緻地舉起餅幹咬了一口,視線從垃圾場的這頭掃到了那頭,就在這時,一輛智能垃圾車大搖大擺地朝着他們所在的方向駛了過來。
說是智能垃圾車,其實就是個鏽迹斑斑的自動小推車,輪子歪斜,連識别功能都時靈時不靈。察覺到自己被幾個龐然大物擋住了去路,年久失修的小推車立刻選擇了消極怠工,直接停在三人面前不動了。
“不是吧,裝着死人停在哥兒幾個跟前,真晦氣。”
黃毛說罷狠狠踹了垃圾車一腳,車身猛地一顫,屍體便從車上滾了下來。感應到車上的重量消失,小推車處于黃色狀态的指示燈閃爍兩下後竟重新變回了綠色,随後滑輪一轉,若無其事地原路返回了。
“黃六,不踢東西你就腳癢啊?”
絡腮胡念叨了黃毛一句,随後蹲下探了探地上人的鼻息:“死透了。”
“大哥,”一旁的瘦高個靈機一動,“反正人都死了,不如翻翻她身上有沒有值錢的東西吧?”
絡腮胡拍了拍褲腿的灰,瞥了眼地上的屍體:“算了吧猴子,别折騰了。”
“别呀大哥,”瘦高個躍躍欲試道,“說不準是條肥魚呢?”
“肥魚?這TM是條死魚!”黃毛啐了口唾沫,嫌惡地退開兩步,瘦高個卻依舊不死心地要給屍體搜身,口中還念叨着“來都來了……”
就在瘦高個即将觸碰到屍體時,原本毫無動靜的軀體猛地一顫,猝然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