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不久之前,一個平平無奇的下午,嚴子文突然間就覺醒了次生異能“溯影”。
當一個人在筆記本上寫字時,即便将寫字的那張紙撕掉,下一張紙上也依然會留有寫過字的痕迹,而“溯影”的原理正是如此——一個哨兵哪怕死去,在已經崩塌的精神圖景中也會留有過往的痕迹。
不過需要注意的是,紙張上留下的寫字痕迹會随着時間的流逝逐漸變淺,精神廢墟中留下的痕迹也是一樣。所以想要在死者的身上得到有用信息,“溯影”就必須盡快使用。
“事先說好,因為‘溯影’隻能感知到死者的零散記憶片段,所以我并不能保證一定能拿到有用信息。”
秘書官将塔索的屍體帶回來後,原本咋咋呼呼的嚴子文突然變得有些畏縮起來:“一般來說,精神廢墟中留下的記憶要麼就是死者最重視的,要麼就是最邊角料的。”
“前者能留下來是因為死者記憶太深刻,所以即便精神圖景崩塌,記憶留痕也很深;後者是因為死者太不在意,所以一般都處于精神圖景最邊緣的位置,受到的沖擊自然也就最小。”
“好好好我們知道了,”一旁的陸春林忍不住催促道:“你快點開始吧。”
“之前我也嘗試過用‘溯影’探查死者的記憶,但是因為剛覺醒這個異能,運用得還不夠熟練所以失敗了,”嚴子文此刻已經打開了存放塔索屍體的冷凍艙,但是因為緊張所以嘴裡仍舊在碎碎念:“要是我一會又失敗了,你們可不許笑話我。”
沈星:“好。”
柏威:“放心,不會笑話你的。”
陸春林:“大哥你到底行不行啊,再磨蹭一會兒塔索的屍體都臭了。”
“……就你嘴欠。”
被陸春林這麼一攪和,嚴子文倒是也不緊張了。他将手放在塔索頭上,随後催動‘溯影’開始搜尋塔索殘存的記憶。
嚴子文的額頭上很快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數不清的精神力遊絲小心翼翼地在塔索坍塌成廢墟的精神圖景中翻找着有效信息。那些破碎的記憶如同沉入深潭的鏡面殘片,在黑暗中閃爍着微弱的光。
起初映入嚴子文眼簾的是一個風景秀美的公園,一隻毛發油亮的斑點狗正在公園的草坪上撒歡。它四蹄騰空躍過石階,身上的墨色斑點随着奔跑的節奏在雪白的皮毛上跳躍,宛如夜空中閃爍的星子墜入綠地。
追随着斑點狗的視角,嚴子文見到了一個眉眼溫柔的女人。
女人蹲下身,栗色卷發垂落肩頭,在陽光下泛着蜜糖般的光澤。她張開雙臂,露出眼角彎彎的笑紋,口中溫聲喚着塔索的名字。
稚嫩的孩童笑聲由遠及近,穿着天藍色背帶褲的小塔索撲進女人懷裡,沾着草屑的臉頰蹭過她淺粉色的裙擺。
女人從帆布包裡掏出一塊星星形狀的餅幹,在小塔索眼前晃了晃:“今天狗狗跑赢你了,願賭服輸哦。”
小塔索氣鼓鼓地鼓起腮幫子,伸手去搶餅幹卻被女人輕巧避開:“先給點點吃,它才是冠軍。”
女人把餅幹掰成兩半,一半喂進搖着尾巴的斑點狗嘴裡,一半塞進小塔索張開的嘴裡。
突然,遠處傳來尖銳的警報聲,女人的笑容瞬間凝固。她猛地将小塔索護在身後,手鍊上的銀鈴發出慌亂的碰撞聲。随後,眼前的畫面開始扭曲,斑點狗狂吠着撲向前方,女人顫抖的手捂住了小塔索的眼睛。
“别怕,媽媽在……”
嚴子文的手掌同樣開始不自覺地顫抖,那些零散的畫面也劇烈地震顫起來。嚴子文看見小塔索蜷縮在精神圖景的角落,周圍是扭曲的黑霧,可是沒有人來救他。
黑霧最終還是殘忍地吞噬了一切,隻留下小塔索聲嘶力竭的哭喊聲不斷在精神廢墟中回蕩。
嚴子文無法自控地留下了眼淚,那是向導天生的共情力在發揮作用。
此時畫面一轉,嚴子文又看到了陷入亂戰中的少年——此時的塔索已是滿身戾氣,手中的鐵棍上沾滿了旁人的鮮血。
就在嚴子文尚未從塔索巨大的轉變中回神時,他的意識已經進入了下一個場景:剛剛覺醒成為哨兵的塔索正急不可耐地将一針紅色的藥劑打入自己的左臂,面上露出了滿足的神情。
嚴子文能感覺到塔索的精神力等級正在以一種不合常理的速度快速躍升,從A級一路提高到了SSS級;可是下一秒,塔索就癱倒在了沈星面前,等級從SSS跌落到了S與A之間。
上一秒猶在天堂,下一秒如墜地獄。
倘若塔索并沒有走上歧路,覺醒等級為A的他此刻應該已經到達穩定的S級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變成了一隻被抽幹的蛹,妄想着成蝶,到最後卻連蛾子也做不成,隻能困死在繭中。
不,我一定還遺漏了什麼……
嚴子文再次集中精神,試圖将塔索的記憶碎片重新浏覽一遍。這一次,他将精神力遊絲化成了比方才還要細十倍的細線,避開那些刺眼的戰鬥畫面後朝着精神廢墟最深處的陰影探去。
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刺痛突然襲來,嚴子文悶哼一聲,鼻腔湧出了兩股鮮血。但在意識徹底渙散前,他終于捕捉到了一個清晰的畫面。
“我找到了,‘神血’的來源。”
嚴子文踉跄着扶住冷凍艙邊緣,精神力的過度消耗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可他還是堅持開口道:“‘神血’是從一顆邊際星運到第八星系的黑市的。”
“那顆邊際星的編号是,α-1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