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垂眼盯着麻袋上被拍出來的褶皺,指尖摩挲着生鏽的車把手。當她再次擡頭時,眼底的笑意變得更濃了,聲音卻冷得像是寒冬臘月的堅冰:“‘荊棘玫瑰’聽過麼?”
哄笑聲戛然而止。寸頭大漢的笑僵在臉上,喉結滾動着往後退了半步——上一個得罪了“荊棘玫瑰”的拾荒者,腦袋被人砸成了爛西瓜,整個人被折成兩半丢在了垃圾場的入口處,這件事至今仍是拾荒者們酒後最常聊起的“鬼故事”。
“這個麻袋裡裝的什麼,你們最好不要知道。”楚月突然往前推了下車,生鏽的輪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吓得包圍圈外圍的一個瘦子差點絆倒在垃圾堆裡。
“上回有個不長眼的掀開了我的麻袋……”楚月頓了頓,目光掃過寸頭大漢煞白的臉,“有人廢了好大功夫才把他的碎骨頭從垃圾堆裡撿回來。”
人群裡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寸頭大漢的後背滲出冷汗,臉上立馬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姐,誤會,都是誤會!”
說罷,他又沖身後擺了擺手:“散了散了,别擋着咱姐的路!”
幾個小年輕忙不疊往後退,有人在匆忙往後退的時候小腿肚紮進了鋒利的鐵片,卻連疼都不敢喊出聲。
楚月推着車從人群中穿過時,聽見身後傳來壓低的咒罵:“MD,早知道她是幫派的人,老子剛才就應該躲得遠遠的……”
楚月勾了勾嘴角,麻袋裡的金屬零件随着步伐輕晃,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沒人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幫派的人,但垃圾場的生存法則向來如此:即便知道對方有可能說謊,人們也不會冒着喪命的風險去驗證對方所說的話是否屬實。
即便事後有人發現自己被诓了,楚月也并不擔心他們會來找自己秋後算賬——畢竟在這個地方,有膽量有身手的人早就進了黑邦,有膽量沒身手的也當上了混混。圍住楚月的這幫人看着恐怖,其實也不過是一群外強中幹的懦夫,盯上楚月,也不過是覺得楚月看起來比較好欺負而已。
有些人即便在群體中已經處于弱勢地位,也依然熱衷于揮刀向更弱者。
隻可惜,楚月并不是任人揉圓捏扁的面團。
走到垃圾場出口的時候,楚月剛好遇到了同樣準備離開的蘭姆,便叫住了他。
蘭姆轉過頭,見到是楚月,立刻親親熱熱地喊了聲“紅姐”,随後提着一個鼓鼓囊囊的布袋跑到了楚月跟前。
看到楚月小推車上的大麻袋,蘭姆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一臉驚訝道:“紅姐,你撿了那麼多好東西啊!”
“其實也沒什麼,一堆破銅爛鐵而已。”
楚月将蘭姆的布袋順手丢在了自己的小推車上,跟他一起往回家的方向走,一路上,蘭姆的目光幾乎就沒有離開過楚月的大麻袋,直到兩人走到蘭姆的家門口,蘭姆才戀戀不舍地将目光從楚月的大麻袋上收了回來。
楚月看得好笑,幹脆對他道:“一會兒我要給麻袋裡的東西分類,你要過來幫忙嗎?”
“要要要!”
蘭姆忙不疊地點點頭,看起來就像一隻看見新玩具就要撒歡兒的活潑小狗。
小孩子的好奇心總是很旺盛,精力也充沛得像是用不完,想着糊弄小孩給自己白白做苦力并不是一個好大人該有的作風,楚月又承諾道:“抵你三十星币的債,幹得好還有額外獎勵。”
“紅姐你真好!”蘭姆将自己的布袋放進家門口,積極性十足地對楚月道,“那我現在就跟你過去吧!”
“不差這一會兒,”楚月苦笑不得道,“把你撿的東西收拾好再去吧。”
蘭姆隻好耐着性子先把自己布袋裡的東西給倒了出來,準備賣掉的放在一邊,準備留下的放在另一邊。
整理到一個鏽迹斑斑的小鐵盒時,蘭姆将鼻子貼到鐵盒上嗅了嗅,随後鬼鬼祟祟地要把盒子往自己的褲兜裡面塞。楚月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故意開口問:“盒子裡裝的是什麼?”
蘭姆見狀,隻好故作大方地将盒子裡的糖果倒了幾粒放在了自己髒兮兮的手心,頗為不舍地遞到了楚月跟前:“紅姐,你吃糖嗎?”
楚月知道蘭姆并非真心想給她糖吃,可骨子裡的那點兒惡劣突然開始作祟,于是她順從本心地點點頭,毫不客氣道:“吃。”
然後,她略過了蘭姆遞到她跟前的那隻手,直接把蘭姆另一隻手中攥得死緊的糖盒給摳了出來。
蘭姆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