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後面傳來一些贊同的語氣詞。
“我們的先祖通過合作,通過掌握工具和火焰的使用方式,通過建造自我保護的房屋,在無數夾縫求生的弱小生命中,走出了一條自己的路,其中的血與汗,人類智慧與勇氣的閃光,時至今日,依然讓人動容。”
引導員的聲線溫柔,娓娓道來的故事也沒有什麼問題。
所以這跟吃人習俗又有什麼關系啊?!
“不過,時代變了——”引導員微微一笑,“現在是文明社會,不需要冒着生命危險去和野獸搏殺,我們掌握了選育魔獸的技術,通過吃下強大的魔獸,就可以獲得相同的力量,操縱或者威懾别的精靈。”
“你說的是魔獸吧?你剛剛說的是魔獸吧?開什麼玩笑,五條悟明明是人啊!”
引導員靠得太近了,社畜說着,皺眉隔在她和五條悟之間。
“隻是長得像人的魔獸罷了,雖然這種很稀少,但偶爾也是會有的,而且通常營養價值更高。”
說完,引導員拍了拍手。
從離他們最近的右側屏風後面竟然走出了登記員,依然長袍垂地,瘦削佝偻,他手裡執一本厚冊,語調波瀾不驚地讀着上面的内容:
“五條悟,源自遠古魔種菅原道真的古老血統,這一品種偶爾有先天覺醒的六眼個體,營養價值極高。培育員性格随和,采用自由放任的培育方式,效果待考察。”
他輕輕合上登記冊:“效果不錯,是值得等待的佳肴。”
社畜:“……”
她護着五條悟往後退了兩步,從神情到語氣都強烈地展現出對于這番定義的抗拒:“不管你們再怎麼用言語去包裝,對我而言這就是吃人,我不會吃他,也不會讓你們吃他的。”
引導員定定地盯着她:“這個世界,就是吃與被吃的關系啊……”
一扇屏風後面傳來一聲嗤笑:“你現在不吃它,等它長大了之後就要吃你。”
另一個聲音聽起來更加和藹一點:“吃吧,像這種級别的夥伴,吃了之後,你就也能擁有加入我們的力量和資格,再也不用辛苦做培育員了。”
這些話讓社畜突然驚恐地意識到——
引導員和登記員的身邊,确實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小精靈。
他們……都是吃了自己曾經的夥伴?
引導員投來不解的目光:“你為什麼會這麼抵觸呢?之前,你們不是也吃了丸子嗎?”
社畜瞳孔瞬間緊縮,胃裡一陣翻江倒海:“那丸子是?”
“低階魔物做的,增益功效很有限,也隻有平民會吃。”
……還好還好。
雖然也不好吃就是了……
“不一樣啊,”她努力地辯解着,雖然好像是徒勞,“五條悟不管怎麼看都是人吧,我和他相處了這麼久,不會搞錯的,你們再好好看看!一定有哪裡不對!”
隻有她的聲音空蕩蕩地回響在房間裡,沒有一個人發出贊同的應和。
又是一陣沉默,大家似乎都在屏息等待最後的決策。
正中間的屏風傳來一錘定音的判決:“不管她吃不吃,我們會吃。”
引導員住了嘴,隻留給她一個悲哀的眼神。
社畜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五條悟平靜地撐住了她的後腰。
“跑吧。”
身後傳來了五條悟低低的聲音。
社畜回頭,五條悟沒有擡眼,表情平靜得可怕,他小聲地說:“你自己跑,不要管我,他們的咒力都不算強,我總有辦法自己脫困的。”
五條悟在心中冷笑,總算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敵人的意圖一目了然,就是沖着他來的,先是封印他的咒力,再是殺他,看來……社畜是被無辜波及。
引導員抿了抿嘴,神色猶豫,卻還是說出了口:“逃跑也是沒有用的,你不吃他,他很快也會死。”
“什麼?!”社畜和五條悟同時震驚地擡頭。
“你不吃他,他也快死了,”引導員悲哀地看着她,又重複了一遍,“即使是人工培育的品種,小時候的魔物尚且可以被控制操縱,但是等魔物長大之後,我們就無法鎮壓它的力量,所以人工培育的品種都加入了早夭的基因,它們是長不大的,一旦成熟,如果不及時采摘,很快就會枯萎凋謝。”
言語中依然把五條悟當做某種食材。
社畜的腦袋嗡嗡作響。
看着社畜不信任的目光,她再次強調:“我說的都是實話,你馬上就會發現的,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房間裡又沉默了一會兒。
正中央的屏風後傳來一如既往威嚴的聲音:“讓她走吧,她最終還是要回來的。”
某扇屏風後面傳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意外地分辨不出年齡,又似乎還帶着一絲笑意:“他長大了之後會是什麼樣子……世界會是什麼樣子……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這句話像是什麼咒語,讓社畜抓住了一條通往真相的線頭。
她茫然地擡頭。
引導員垂着眼睫,仿佛已經遇見了結局:“等你肚子餓了……會懂的。”
社畜難受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後知後覺地發現,她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處于一種胃部甚至會傳來隐隐絞痛的饑餓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