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主。”
寒羊垂首,單膝跪地。
“蘇明道子時喬裝成仆役從府中密道而出,抵達城主府,方才出來了。”
徐名晟掐着手裡的紙張,容色平靜,沒有說話。
前日趁着宴請衆官員,徐名晟讓寒羊踩點對各家通訊陣動了點手腳,無量簡傳訊失靈,這是第一步。
第二次,以狴犴宮的名義開視察大會,表面上是述職,但徐名晟的本意卻并非從這些人口中挖出真相,他要做的,是放餌。
釣魚。
這是第二步。
草動,誰驚了,誰就是蛇。
蒼雪般的臉上露出一抹極淡的諷笑,徐名晟道:“喻蔔呢?”
“人已經回來了。”寒羊面露猶豫,不過隻有片刻,“……宮主,同光宗的案子甚為複雜,喻蔔跑上跑下,費了不少力氣,我想……”
徐名晟“嗯”了一聲,仿佛沒看見他眼中的躲閃,“那接近蘇明道這件事就讓你去吧。”
寒羊定在原地。
“喻蔔善使易容,為人精演,所以我想讓他去。”徐名晟簡約直接地概括,“既然你想去,那你就去吧。”
“……”
寒羊行禮:“謝宮主。”
-
房璃:“看來我不小心收服了一個咒法大師。”
乞丐眉毛一跳,差點站起來,“收服?我們是交易,你搞搞清楚。”
“知道了,知道了,”房璃捏着下巴看棋盤,臉往旁邊側了一下,“你幫我看看,這又是什麼咒?”
乞丐:“……”
他眼睛往旁邊一轉,地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串字符,顯然又是房璃默寫的。乞丐把頭轉回來,目光在棋局上方掃:“什麼咒也不是。”
“?”
“這咒的結構反了。”乞丐道,“咒之靈,循的是日、月、星三光的順序,正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咒法有其自身的基本規律,你看這字符。”
房璃假裝懂了似的看過去。
乞丐:“這三光順序,狗屁不是。”
房璃點頭。
拂荒城中的破金铎是廢品。
雖然不能下論斷,但基本可以确定,有人用偷天換日的法子,換掉了拂荒城裡所有的破金铎。
不僅如此,凡是能夠辨别警報的東西,大概率都被動了手腳。這樣的手筆目的性極強,和縛靈咒的線索幾乎不謀而合,房璃心中隐隐有了一個猜測的方向,她落下最後一子,站起身。
“辛苦你了。”
元神迫不及待地坐下,留下滿臉表情空白的乞丐,冷哼一聲。
-
偌大個拂荒城,房璃不想去找人,遂耗了一張靈符,給徐名晟去了訊息,語音的。
“名晟君——”
對面的人故意拖長音調。
徐名晟握着玉簡,滿屋阒寂,所有人眼觀鼻鼻觀心,隻聽那肉麻的聲調在整個室内回蕩:“一日不見,有沒有想我呀?”
蘇明道本來正捧着案冊述職,此刻張着嘴,活像一尊被定住了的石像,半點聲音也不敢發出。
“……”
“……”
房璃倒在床榻上,整個人陷進淩亂的被團中,翹着腳捧着玉簡,半天等不來徐名晟的回訊。
她換了隻腳翹,把玉簡往旁邊一丢,正盤算着一會去哪找點東西吃,這時玉簡“嗡”地一亮:
“了解了。”
就這?
房璃一下子又興緻缺缺了,這時玉簡緊跟一句:
“柏府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房璃抽了一張靈符,對方寫字,她還是語音:“還有一天。”
還有一天,就到了巡按監指定的時間。
看她用這樣的話敷衍,就知道進程不怎麼樣,說不定連查都沒有查,動都懶得動。
徐名晟凝視着玉簡上的消息,擡頭,身後的寒羊讀懂主子的身體信号,立刻撤去了消音的靈力屏障。
周圍所有官員的身體一松,各自表情暗藏凄惶,仿佛将将渡過了一場劫難。
“你方才說,”徐名晟的眸光薄銳,從黑沉的瞳孔中折覆而出,輕輕掃落在蘇明道身上,後者卻仿佛有千斤壓肩,心頭一沉。“拂荒城一年前進行過一次城中修繕?”
“是的,大人。”蘇明道握緊手中冷汗,隐去心裡那股不安的異樣,“那時城中百姓被邪魔侵害之案時有發生,而城中多數破金铎與靈陣都是在建城之時所安置的,年久失修,未免有些失靈……不過修繕一事牽扯其他,并非在下官職内,大人若想知道細節,可以問問直城監的趙監長。”
聞言,趙監長不得不站起:“修的不過都是些棧橋屋瓦,鈴铛靈陣而已。噢對,書塔也加固裝修了一下……”
聽着監長們的回答,所有人的心裡橫亘着同一個問題。
他關心這個幹什麼?
房璃看着玉簡上傳來的簡潔字句。
城中修繕。
柏墨臨患病大約是半年前,按照時間來說,确實能對得上。
她扶着玉簡沉思,正斟酌要不要再耗張靈符回條消息,這時候眼前白光一閃,那隻胖悠悠的銀蟬竟然飛了出來,振翅繞了一圈,然後沖出了房門!
?
這臭蟲,又在耍什麼花招!
房璃揣好玉簡,胡亂拖着繡花鞋追上去,剛出書肆的大門,便聽見空蕩的街角那頭傳來腳步,緊跟着熟悉的女音:
“這裡不會有鬼吧?”
嚓。
繡花鞋在青磚上一擦,迅速掉頭,鑽進了旁邊的巷道中。
下一秒,街角的人徐徐繞了過來,兩男一女,兩少一老,服飾打扮跨越三個階級。
老的那位矮似侏儒,大耳寬額,正是喜陽、并玉、赦比屍三人。
他們怎麼會找到這個地方?
喜陽對一切都新鮮的很,帷帽的薄紗晃的像片起伏的淺海,邊走邊道:“大人的搜魂之力果真天下無雙,沒想到拂荒城的地下竟是這樣的破地方——并玉。”
“屬下在。”男人的聲音沉穩,不涼不驚。
“你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