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兩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宗門。
可就在前年,神域天宮頒出了一條律令,取締四大區域各自每兩年一次的對試,改為聯合舉辦,全體大小宗門共同參與。
百花齊放,共争一堂。
房璃從不參與這種對試,對這些事情,過去一年也隻是有所耳聞。人人都在說,這麼明顯的集權措施,下一步,恐怕就是要分散四大城池的核心地位,在通天域建立一個仙盟了。
去年是新律令正式施行的第一年,各大宗門齊聚烏蓮池,交友際會,修行溝通。輪到比試的環節,作為東道主的烏蓮池合歡宗抽中了來自無涯谷的青山門。
房璃看了眼上面記錄的名字,當時參與對試的,正是聞人無憂與金未然。
對試的本意是交流,雙方卻打出了戰意,卷宗這種隻記錄重點的文件,卻十分詳細描寫了兩個人當時的招式往來,房璃看的心中疑惑,下一秒,就見變故陡生:
在金未然與聞人無憂制造出的風波中心,一陣極其顯眼的魔氣驟然爆發,比試緊急中斷,兩個人擡頭,皆看見了對方眼底的震驚。
質疑的話還未出口,周圍的長老們已經圍了上來,及時控制住了魔氣的外溢。
沒有造成損失,但來源卻成了謎題。
雙方都拒絕承認魔氣的鍋,為此還發生了不小的争執,當時到場的宗門繁雜,個中關節複雜,所以即便後來查,也沒查出個所以然。
怪不得。
怪不得在拂荒秘境時,總覺得那個合歡宗的聖女和青山門不對付,原來還有這一層緣故在。
房璃複原卷軸,心中已有了數。
“這案子就在去年,”房璃對乞丐道,“和你有關?”
乞丐對她的小聰明進行了嘲諷:“你動動腦子想想,我有沒有這個條件。”
“不過,雖然不是我做的,”他說,“但我應該知道幕後黑手。”
房璃沒動多少腦筋就想到了,“給你魔種的那個人?”
乞丐“嗯哼”:“魔族遺落已久,後世有許多興風作浪的大魔頭,都是吞服魔種方入此道的。能夠制造出大量魔種的,唯有混沌以前的原始魔物。”
“你知道為什麼那些入魔的靈魂都無法根除嗎?”
“因為這是一場交易。一旦吞服魔種,你的靈魂就出賣給了原始魔族,連生死都再不能做主。”
房璃想起自己讀過的那些民間神話,“可是神魔大戰……”
“為了平天下安民心,話自然要說得好聽,”乞丐道,“什麼将魔族趕盡殺絕,不這樣說,大家能心服口服俯首下心,讓神族安然待在天上嗎?”
房璃:“這倒是将那些神仙說的一文不值了。”
“非是我刻意描繪,事實就是如此,”乞丐道,“就是換成甲族,丙族,誰來都一樣。”
房璃聽着,笑了笑,不再應聲。
她放下卷軸,按照自己方才觀察出的順序往深處走,走到“貳玖玖”的标簽前時,用眼光粗粗篩了一遍,伸手取下一個卷軸,打開。
同光宗滅門案,記錄者,喻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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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屍體的死亡時間,推斷魔氣爆發大約在午時三刻,爆發點是小武的狗窩。
申時初刻,約有五人死于小武腹中。
一刻鐘後,同光宗淪陷。半個時辰過後,整座山上的生靈被掃蕩一空。
那一天,每一分每一秒的細節,都在房璃的腦中栩栩如生,隻要調轉指針,就可重臨當日。
但是,站在另一個人的視角将這案子重新看一遍,房璃發現了一個很特别的地方。
那就是,此案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所有的細節和隐藏線索,都在暗戳戳的指向一個人——太史慈明。
卷宗中說,整座山上魔氣殘餘最嚴重的地方在宗主殿,推測,那裡就是最開始的爆發點。
房璃的眼神飛快掃過這些文字,眉眼一動不動,合上卷軸對池歸蘆道:“走吧。”
嘴上說走,心裡也是真想走,開始盤算找什麼理由,才能原封不動地離開這裡。
邊想邊走,發現池歸蘆在看自己。
房璃心裡一毛,臉上不露分毫,“什麼事?”
她幹脆道:“這叆叇看上去好精緻,很襯宮主。”
“……”
房璃:“哦。”
“宮主素日不愛這些多餘的面飾,要是叫通天域那些名人仙家知道了,又要競相模仿,引為潮流了。”
池歸蘆的嗓子是從小在一場火災中燒壞的,自帶摩擦啞音,頂着一頭白金色寸毛,尊敬地看着房璃。
房璃扯了扯嘴角,心裡覺得好笑。
叆叇原本呆闆,卻因為有着宮主的光環,落在旁人眼中也多了巧趣。
離開架閣庫之後,眼前是一整條闊面走道,兩側坐落形制詭谲的高牆屋瓦,道士們像烏鴉一樣在這些房子中間飛來飛去,有幾分怪誕的意境。
房璃記憶中的五葬天就是心魔幻境裡的那座島,可此時此刻在眼前的這些建築景象,卻似乎和她記住的有些出入。
尤其是這些鐵鍊。
她的視線若有所思的掃過連接小島嶼的巨型黑鐵。
之前有這些玩意嗎?
不管了,不重要。
她正要上馬車,忽然從雲端之上遙遙落下一道悠揚的聲音,喊着:“池歸蘆!”
房璃身形一滞。
那一刻直覺再次救了她一命,房璃沒有擡頭去看,毫不猶豫跳進車廂,落下簾子。下一秒,陳敏風馳電掣的落到地上,“宮主呢?!”
房璃掀開窗簾一角,看清楚陳敏的側臉後,心中叫了一聲不好。
是那個新上任的旗司。
這家夥在拂荒城裡見過她。
會露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