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将至，葉府上下張燈結彩。朱紅的燈籠在檐下輕搖，嶄新的桃符映着晨光。這日清晨，葉夕霧拽着澹台燼的袖口，風風火火闖進藥廬："靈曦！今日年集開市，咱們同去可好？"由于澹台燼的緣故，葉夕霧與靈曦之間的關系也日漸親密，她已親昵地直呼其名，再不見當初"靈醫大人"的客套。

靈曦手中的藥杵在臼中碾過最後一轉，擡眸時眼底閃過一絲遲疑：“我的藥材還未調配完畢，你們二人去吧……”

"耽擱不了多少時辰！"葉夕霧不由分說扯起她的手腕，"澹台燼說了，回來幫你一起研磨。"青瓷藥碗被碰得叮當作響，人已被拽出了門檻。

長街上人聲鼎沸，糖畫的甜香與炮竹的火藥味混在寒風裡。靈曦跟在二人身後，玄色鬥篷下的手指微微蜷縮。數百年來她行走的多是怨氣彌漫之地，這般鮮活的人間煙火，反倒讓她步履遲疑。糖人攤前的孩童笑鬧，綢緞莊的娘子們比劃着花樣，一切都明亮得刺眼。

葉夕霧在一家糕點鋪前駐足，金黃的酥皮點心散發着誘人甜香。她買下一包還冒着熱氣的杏仁糕，轉身卻見靈曦仍神色淡淡，不由得撅起嘴："怎麼還愁眉苦臉的？"說着突然将一塊糕點塞進靈曦口中，"快嘗嘗！你得多吃些——"她捏了捏靈曦纖細的手腕，又拍拍自己紅潤的臉頰，"這樣旁人就不會總說我圓潤了！"

澹台燼接過糕點時被嗆得輕咳，靈曦見狀終于展顔。那笑意很淺，卻讓葉夕霧眼睛一亮："早該這樣笑！"她指尖點着靈曦的唇角，"你笑起來可比搗藥時好看多了。"

路過成衣店時，櫥窗裡一件鵝黃紗裙忽然抓住了葉夕霧的目光。她眼睛轉了轉，拽着靈曦就往裡沖："掌櫃的，把那件取來！"嫩黃的衣料在靈曦素白的指尖流淌，她怔怔擡頭："這是......"

"當然是給你的！"葉夕霧已經利落地付了銀錢，邊推着她往内室走邊念叨，"整日穿那些暗沉顔色，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葉府苛待客人呢！"珠簾晃動間，靈曦未來得及說出口的推拒，已被淹沒在衣料摩挲的細響裡。

靈曦換上那件嫩黃色的紗裙，裙擺輕盈如靈曦輕輕撫過嫩黃色的紗裙，柔軟的衣料在指尖流淌。陽光透過窗棂，為裙擺鍍上一層淺金色的光暈，襯得她肌膚如雪般剔透。葉夕霧眼前一亮，忍不住拍手贊歎："天啊，這顔色簡直為你而生！以後就該多穿這樣明媚的衣裳。"

銅鏡中，靈曦望着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恍惚間，鏡中人似乎與記憶裡那個無憂無慮的自己重疊在一起。她下意識擡手觸碰鏡面，冰涼的觸感讓她回過神來，嘴角勉強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謝謝你，葉夕霧。"

澹台燼站在珠簾旁，目光不自覺地被眼前這一幕吸引。陽光下的靈曦宛如一朵初綻的迎春花，明媚得讓人移不開視線。可那抹笑意來得快去得也快，還未觸及眼底就已消散，仿佛再美的衣裳也掩蓋不住她眼中沉澱的寂寥。她的明豔就像昙花一現，轉瞬即逝後，留下的仍是那個帶着淡淡憂傷的身影。

葉夕霧正仔細核對着采購清單，春桃懷裡已經堆滿了各色物品，連衣襟都快要兜不住。兩人不得不喚來馬夫，将馬車趕到街邊裝貨。靈曦與澹台燼在香囊攤前駐足等候，五彩的流蘇在晚風中輕輕搖曳。

"姑娘瞧瞧這香囊！"小販熱情地抖開一串繡品，"裡面的平安符都是請仙人開過光的，保平安、祛災厄！"

靈曦纖指拂過那些精緻的繡面，最終停在一隻靛青色的香囊上——栩栩如生的藍蝶正振翅欲飛。她輕輕将它系在澹台燼腰間，銀線繡的蝶翼在衣袍上若隐若現。

"這樣小小的一片布料能起什麼作用？”澹台燼低頭看着腰間微微晃動的流蘇，語氣裡帶着幾分不解，指尖卻下意識撫過那精細的繡紋。

"這是凡人的心意。"靈曦替他理平褶皺，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寄托着他們的祈願與牽挂。你戴着它，或許能少些麻煩，也讓我……少些擔心。”

澹台燼凝視着她低垂的睫毛，她明明不久前還說凡人的祈求無用，如今卻為他買下這平安符。這種矛盾令他困惑，卻又因她眼中真切的擔憂而心頭微動。

靈曦知道，這平安符或許并不能真正保護他，但若是能為他添一分福緣，哪怕隻是虛無缥缈的祈願，她便覺得值得。他是魔胎，與初魔息息相關，隻要能對他有益，哪怕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也願意去做。

她轉向小販，語氣平靜：“多少錢？我要了。”

“20文。”小販笑眯眯地回答。

靈曦剛将銅錢遞給小販，春桃就風風火火地沖了過來："二十文？！娘娘廟的平安符随取随用，何必花這冤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