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到蜂窩山不早不晚,守在階梯教室前沒超過五分鐘,值班大爺就把門打開了。劉兌順利占到位子後,便坐在窗邊向外望,遠處晨霧剛起,他正慶幸自己早早兒進了安全地帶,卻見霧中飄起一片白。
今天霧的濃淡很正常,能讓他看清林院長眼鏡片上的寒光。
年輕的副院長抱了個什麼向生物樓走去,那東西在他懷裡撲騰,一團雪白裡偶爾泛起兩點血紅的光,原來又是隻兔子。
林副院長牢牢按住那可憐的小動物,一步一步堅定的走進生物樓。
劉兌短暫的閉了閉眼,黑暗中似乎還能看到林院長青白的臉,在周遭沉浮的白霧裡,毫無表情。
但用作生物實驗兔子和劉兌無關,不僅這個,他還希望怪事也離他遠點兒,他隻想好好兒讀大學。所以陰氣重的地方,劉兌一貫是能避就避,可也有避不了的時候,比如今天下午課也在階梯教室,中午在北門附近好歹吃點什麼,大夥兒就散布在蜂窩山後耗着。
劉兌隻是随便找了棵樹,剛想靠上去,白依就從下面冒出來,“滾!”
一個字,就讓他屁滾尿流的狂奔出八百米,定下神時猛然對上一堵苔藓斑駁的牆,濃烈的福爾馬林味兒撲面而來,劉兌扶着牆向上看,四層的樓顯得極高,遮住了陽光,遮住了天。
又是霧。
萦萦繞繞從腳下升起。
劉兌飛快看看左右,辨明方向,朝着階梯教室跑過去,剛拐過樓的轉角,眼前一花,一頭紮進牛奶般的大霧裡。
似乎回到了那天的狀況,大霧漫進眼球。
他想起風離的打火機,也為了消除緊張,把那個金屬質感的小東西轉在手指間,啪的一聲,一點藍火在眼前亮起,但它不足以沖破重霧,虛弱的光斑落在前方寸許距離,給黑暗中的人帶來一點希望。
很安靜,安靜得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他一個人。
劉兌謹慎的站着,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三十秒。
心中恍然一緊,他遲疑了一下,把打火機緊緊地握在手上。
一團暗影猛然在他視線前方微動,開始隻是濃霧深處一個點,黑點以非正常速度放大,才幾秒鐘的功夫,已經逼到面前,他隻感到一陣撲面而來的煞氣。
一頭黑發被勁風吹得整體向後,劉兌幾乎是下意識的把雙臂交叉橫在胸前,嘴裡發出了一聲低呼。
打火機從手裡掉落,火光噗的滅了。
他吞了口唾沫,嗓子眼鹹澀,似乎是嘗到了死亡的氣息。
“請問——”
眼睛什麼時候閉起來的劉兌不知道,但耳邊響起輕聲詢問時,他的确是睜開眼睛才看到有人。
一隻白如覆雪的小手舉着打火機。
過了足有半分鐘,劉兌才打了個激靈,活過來,伸手接過打火機,他低頭看着這個突然出現在霧中的孩子,還想吞口水,可嘴巴已經幹澀到不行。
霧沒散,可劉兌卻看得格外清晰。
小孩才到他腰那麼高,一身雪白的運動衫,毛茸茸的頭發,埋在頭發間的小臉兒白得出奇,比如上好的玉石脫了色,隻剩下一種清冽得近乎透明的白。
這都不算什麼,讓劉兌吃驚的是,他那雙幾乎占了半張臉的大眼睛。
紅色的。
好像白雪滴上濃稠的血。
“請問你,”小孩又開口了,“生物樓怎麼走?”
劉兌慌忙四處指指,“就在這兒,擡頭就能看到,對沒錯,我剛還摸着牆……”
“是麼?”小孩用那雙血紅的眼睛直勾勾向上看,看得劉兌後退一步,差點摔倒。
“可我怎麼,找不到。”
“找……不到?”
小孩說,“媽媽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