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旭覺得煩躁。

“學長，這是我來京城之後第一頓的火鍋——不對，應該說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吃城裡的火鍋。”

“在那之前，我吃過這種形式的飯，不叫火鍋——就是大鍋菜。”

“衡旭，謝謝你今晚的請客。”燕雪融滿足地長歎一聲，認真擡頭回望，月光之前女孩的眼睛看起來格外明亮，一團火似的。

燕雪融強調：“我欠您一頓飯，下次我會請客回來的。”

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仿佛深夜中很輕的一陣微風，不和衡旭的心打招呼，隻輕飄飄地鑽進來，把心底裡一直從吃飯開始憋着的那股氣給卷走了，飄散了。

……得了。

嘴碎的人又不是她。

該生氣的分明另有其人。

衡旭緊緊抿着唇，但燕雪融卻感覺之前那股劍拔弩張的莫名氣氛消失了。

像是原本緊繃着怒火，即将蓄勢待發沖上前去猛烈撕碎對方，卻一下子被什麼毛茸茸的東西貼在身上，蹭了蹭。

那股氣就沒了。

但燕雪融多少感覺眼前這個人有點莫名其妙。

氣氛一下子變差，又一下子自顧自地放輕松了起來。

幹什麼，有錢人都這麼喜怒無常的嗎？

“算了。”

衡旭忽然開口。

像無奈地洩了一股氣。

“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我們學校是有流浪貓救助社團的。”

“……嗯？”

燕雪融正想問那是什麼。

忽然一下子變得慘烈的一聲喵叫聲，打斷了月色靜谧的聊天。

燕雪融瞬間站了起來。

“是貓嗎？”

衡旭的速度比她更快，沒等燕雪融說完，他就已經尋着聲音的方向走去。

燕雪融連忙跟着，也就是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剛剛自己其實一直都有聽到貓叫聲的。

隻是之前自己一直沉浸在情緒當中，大腦自動過濾了這些消息。

而且那個時候貓咪的叫聲還不大，混在不遠處仍然熱鬧的學校喧嚣聲當中，讓人聽不清楚。

但現在的叫聲忽然變大，甚至在那拉長的喵叫聲當中還能聽見些許如嘶啞的慘叫。

燕雪融頭皮發麻。

眼前衡旭已經蹲了一下。

但燕雪融心頭總有種不想往前再進一步的感覺：“……怎麼了？”

“母貓難産。”

衡旭言簡意赅，速度卻更快，燕雪融眼睜睜看着他掏出手機，似乎是在和誰撥了個電話。

然後在電話裡闡述見到了有母貓難産的信息。

而燕雪融在聽到“難産”兩個字的瞬間，大腦一陣空白，耳邊那些學校裡聽見的遠處雜音一下子變得非常遙遠，轟隆隆像是耳鳴裡被籠罩着一層紗，隻剩下被兀自放大的，貓咪的慘叫聲。

叫得她頭頂一陣陣地麻痹。

連腳步都挪不開了。

“對，我先帶它去看看，确定情況之後我再給你消息把東西帶過來接手。”

“……行。”

衡旭剛挂電話，發現背後的動靜沒了。

他回頭，女孩的臉色在夜晚的燈光下，被照得慘白，姣好的五官此時到處都是緊繃的，唇角往下壓着卻微微張着嘴沒有說話。

衡旭腳步一頓。

利落開口：“過來幫忙。”

燕雪融渾身一激。

“我，我要怎麼辦？”

衡旭一邊說一邊果斷地拽住一邊衣角，把衣服脫了下來。

燕雪融渾身發麻，立刻擡手擋住眼睛。

隻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她擡頭，才發現衡旭在短袖T恤下還有一件白色背心。

手臂上的肌肉卻還是讓燕雪融看得面紅耳赤，她急急忙忙從包裡掏出一件薄薄的衣服，卻在展開的時候面色為難：……是粉色的。

燕雪融硬着頭皮伸過去，戳了戳衡旭的背。

“學長，你可以用這個……”

衡旭回頭，看着那團粉色的布料頓了一下，但很快接過，燕雪融聽見面前有一聲非常細微的歎息。

然後她就看見衡旭把自己的防曬外套穿了上去。

“啊，不是……”

燕雪融哽住了——她是想說可以用自己的衣服給貓咪。

不是讓衡旭穿上的意思……

因為是大特價買的，當時沒有小一些的尺碼，這件衣服對燕雪融來說大了兩三個尺碼，但她想着反正是外套也就無所謂。

到了衡旭身上反而緊繃繃的。

衡旭用衣服裹着母貓抱起來，有些不适應地挪了挪衣服，轉身的時候掃了燕雪融一眼。

她連忙跟上。

……

“不太好啊。”

寵物醫院。

燕雪融緊張得心都要跳起來了。

卻聽見醫生神情嚴肅：“裡面應該是有胎兒沒呼吸了。”

燕雪融倒吸一口氣——

“你們這，撿的流浪貓吧？”

醫生搖搖頭，手上摸了一把溫順的母貓貓頭，眼裡滿滿都是心疼。

“抽血指标很好，趕緊剖腹，小貓應該是活不成了，我們順便做了絕育吧。”

“你們看一下簽個字，母貓還是會有風險的，但如果再拖就肯定是活不成了。”

活不成——

燕雪融大腦嗡地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