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邬葉和狸花貓這件事,在蒲嘉棟眼中隻能算作一段小插曲,幾乎是拐過巷子後便抛在腦後。
蒲嘉棟漫無目的地在小鎮上逛了逛,發現實際上這裡要遠遠比他想象期待的要繁華、生活氣息更濃郁。
除了大城市更加便利的公共交通,以及獨有的連鎖商場外,幾乎必要的一切生活及娛樂場所設施都建設的很好,和城市毫無差别。若硬要說有什麼差别,那就是這裡的一切看上去都破破舊舊的,像是本世紀初的建築産物。應當是很久沒有翻新過,或是許久都沒有再建造過新的建築了。
繞了一大圈後回到客棧時,雨已經停了。蒲嘉棟将雨傘丢進門口的木桶中,大步流星跨過門檻走進去。
由于入住家庭的緣故,要麼院子裡吵鬧,要麼房間裡吵鬧,反正總是充斥着小孩的歡聲笑語,這讓原本冷冷清清的客棧有了些人煙味兒。
阿滕坐在前台,單手撐住下巴,腦袋前一下後一下,睡得正香,就聽叩叩兩聲。
他立刻被驚醒,一擡眼皮就瞧見自中午出門後就沒再回來的人,吓得阿滕一個激靈,大腦也瞬間清醒了。
“棟哥。”
他側身靠在櫃台旁,一條胳膊拄在台面上,擡起另一條胳膊,往院子裡指,“入住沒問題?”
“一切都很完美。”阿滕畢恭畢敬回答,比個沒問題的手勢。
蒲嘉棟嗯了聲:“早些時候在車上交流了幾句,他們如果事無巨細來問你,耐心點,任何問題及時和我溝通。”
阿滕似懂非懂,他還不算正式踏入社會,自然不能完全理解蒲嘉棟這話出自哪裡。
要他說,這家人看着和睦融融,男女主人待人接物十分體面,肯定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小孩嘛,雖然頑劣些,卻也情有可原。所以阿滕想破頭腦也想不通,到底是需要注意哪裡呢?不過老闆的話被奉為聖經,他既為人打工,就不敢出言反對,隻是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表示記下了。
“就快到晚飯時間了。”蒲嘉棟自言自語。
阿滕耳朵尖,聽到還以為是在和他講話,立馬接上話:“是啊棟哥,等下做飯的阿嬷就來了。”
愣了愣,蒲嘉棟反問了遍。
“您忘啦?”阿滕笑起來,一排白白的牙齒齊刷刷,“我們客棧是有自己餐廳的呀。”
醍醐灌頂般,蒲嘉棟啊了聲,才想起這碼事來。于是他問:“阿嬷是做什麼菜?”
“什麼都做,家常菜,本地特色菜,隻要您說,就算阿嬷不會的,我找了菜譜來,也能給您還原味道。”
阿滕誇大其詞,卻也是好意。
鎮上最近興旅遊業,吸引大批外來遊客來玩,希望能夠以此來振興經濟,讓鎮子發展得越來越好。
阿滕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長到十八九歲,他見了太多因為小鎮遲遲不發展,經濟不興旺發達,而讓無數年輕人甚至中年人背井離鄉,坐上前往大城市的車子尋一份工作的人。而現如今,留下來的大部分又都是老年人,以及他們還在上學的孫子孫女輩們,賺錢養家就成了一大難題。
客棧裡有打掃的阿嬷,也要招聘會做好飯的阿嬷,還要招能接送客人開車的司機,這些都是難能可貴的工作機會,阿滕很感謝蒲嘉棟,他像是一場及時雨,澆灌在他和這個小鎮以貧瘠為代名詞的沙漠中。
蒲嘉棟看着他,将小孩那點寫明在臉上的小心思了解得一幹二淨,他似笑非笑:“是麼?我說要吃法餐也行?”
果然,阿滕沒聽出他故意的調侃,臉都皺在一起,嘴巴裡重複念叨着‘法餐,法餐是個什麼?’,然後撓撓頭,實話實說:“棟哥,要是有菜譜……”
蒲嘉棟揮揮手,“别較真,我開玩笑的。”頓了頓,他決定對死心眼兒的孩子得多點耐心,“我相信你,所以也相信你招來的阿嬷,今晚就嘗嘗阿嬷的手藝,怎麼樣?”
聽到他這麼說,阿滕喜上眉梢,連說了五遍好。
“客人呢?他們說晚飯怎麼解決了嗎?”
阿滕說:“他們說是要嘗嘗本地菜,所以我讓阿嬷做點她的拿手菜給客人們吃。棟哥,您有什麼忌口或者不愛吃的嗎?我讓阿嬷注意一下。”
蒲嘉棟點點頭,“我沒忌口,什麼都吃。”
“好嘞!”阿滕樂得嘴角快咧到耳朵,“那棟哥您先回去休息,開飯時我叫您。”
他擡手看了看表,估計着到晚飯時間也還得兩小時,正琢磨着要如何打發時間,就來了一通電話。
離開前屋,蒲嘉棟按下通話鍵。
“嘉棟哥!”電話那頭,驚喜尖銳的女聲親昵叫他的名字,接下來就是撒嬌的不滿和抱怨,“你終于肯接電話了,知不知道我打了多少通給你呀?”
穿過門廊,以及郁郁蔥蔥的樹木,他成功繞過客房區,那家人的喧鬧也在拐進後門巷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