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報道結束後程麥馬上拉着池硯直奔西門而去。
高中邊上開的最多的永遠是三類店:奶茶店;書店;文具店,充分發揮地理課上講的集聚效應,按池硯話糙理不糙的言論就是——針對長勢好、人傻錢多的韭菜,應割盡割。
比如他身邊這位女士。
五顔六色的筆挑一籮筐,但永遠都用不完就已經換上了下一波;
輔導書買了一本又一本,但字迹最多的永遠是第一章;
至于那堆本子,能壽終正寝完成使命的都是上課拿來撕小紙條的,看起來越花裡胡哨價格越吓人的,多半會因為她舍不得用,或者沒想好幹嘛用,最後放在家裡積灰,等有了新歡看不上眼了,再一起打包扔。
……
所謂的開學大采購,除了浪費錢,沒有半點用。
“好了沒?”池硯不耐催人。
他站在她身後,百無聊賴地看着昨天的足球比賽錄播。
“你急什麼,”她回頭,手裡舉着兩支水性筆,問他意見:“橙色和粉色,哪個更好?”
“一個樣。”
反正你選的,不管是最喜歡還是次喜歡,最後都會買回去,這次不買就是下次。
沒差。
池硯的敷衍溢于言表,程麥已經習慣,興緻絲毫不受影響,自己嘀咕着,仔細對比:
“我好像筆袋裡還沒有過亮橙色。可這個肉粉色也好好看,飽和度低。不過在綠色的試卷上是不是有點不顯色——欸你幹嘛?”
過道狹窄,他人身型高大,看個錄播都不得安甯,自己不時得側身讓道,又要看着她,不讓她撞上别人。
即便夏天的冷氣開得很足,但在這種密閉的室内時不時蹭到别人黏膩的皮膚,對一個龜毛少年來說絕對算不上什麼愉快的體驗。
更别提每隔一會兒就來個女生撞他一下手臂,再面紅耳赤地跟他說“對不起”,簡直就避無可避。
一開始他還會随口嗯一聲當回應,到後來,被人有意無意擠多了,敷衍到隻是點個頭,都懶得擡眼,看她還在那沒完沒了地拿着幾根筆寫來寫去,耐心耗盡後他幹脆展臂一伸,盡數抽過扔進購物籃裡,另隻手從後勾住她的脖子,徑直把她往收銀台的方向帶去,不讓她再有任何磨蹭的機會。
“兩支筆也能搞這麼久,服了,”池硯觑她那一眼滿是埋汰,知道她又要鬧,直接提前拿住她命門,把她的話堵回喉嚨:“我買,我出錢,行了吧?”
在文具店墨迹太久的後果就是,到奶茶店時正好趕上人生意爆棚的高峰,小小的店鋪裡站滿了學生。
這回池硯吸取教訓,甯願在外面頂着日頭暴曬,也不肯跟她去裡頭。
程麥端着兩杯奶茶出來的時候,池硯正在和一個男生說話。
他單手插兜,一隻腳不時碾磨着地面,看起來像是被曬得有些煩。但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麼,他嘴角扯了下,線條幹淨冷厲的眉眼立馬柔和了起來,随意一眼都顯得痞氣而深情。
周遭女生暗流湧動的程度立馬因為他這一笑而提高n個度。
對面的男生身高和他旗鼓相當,同樣的寬肩窄腰,穿着白襯衫的背影十分清爽。
倆長得好看的男生站一塊,回頭率輕松實現1+1>>2的效果。
隻見那個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她小跑過去時,已經轉身走人了。
她遞過其中一杯給他,“雖然你陪逛态度欠佳,但看在今天大出血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請你喝的。”
瞄了眼明顯低于杯口一小截的奶昔,池硯嗤笑一聲,毫不留情戳破事實:“是你試了兩個口味,不喜歡的才給我吧。”
程麥吸了口芒果沙冰,理直氣壯地把另一杯塞過去,“反正奶茶對你們男生來說都一個味,拿着,少廢話。”
想起剛才看到那個男生離開時露出的側顔,她眼珠子轉了轉,走了幾步後沒忍住,故作自然地試探:“剛剛,跟你說話的那個男生是誰啊?”
池硯斜睨她一眼,眼裡意味深長,嘴上卻很平淡,四兩撥千斤地笑了下:“你不認識的人。”
程麥:“……一個學校,早晚會認識。”
池硯哦了一聲,沒有要搭腔的意思。
她不放棄,沉默幾秒後又主動挑起話題,直接出擊:“他叫什麼名字?”
這次池硯涼涼地瞥她一眼,三兩下喝完手裡那杯,将杯子以一個完美的抛物線扔進三米外的垃圾桶後看着她皮笑肉不笑說:“你可以等早晚認識他的那天自己去問。”
都說孩子的天,六月的臉。
程麥覺得池硯現在的脾氣也大有越來越向此看齊并超越的勢頭,去食堂的路上莫名其妙冷着個臉,也不知道是誰惹這大少爺不爽。
高一新生基本都在南校的食堂吃飯。
他們到的時候,那一層已經熙熙攘攘坐了不少學生,程麥梗着脖子四處張望,才在靠牆的那邊找到了猛揮手的韓又元——他們三人小組裡的最後一位。
十幾年來的飯友默契,根本用不着他們自己去打飯。
程麥眼睛一轉,就找到了給自己的那盤,作為一位純正的肉食愛好者,她坐下後立馬消滅了一個鹵雞腿,又眼疾手快地将另一道香幹炒肉裡的肉全部挑出來,隻剩下青菜和素菜泾渭分明地呆在餐盤另一邊。
餘光裡瞟到旁邊餐盤裡糖漬泛着光的紅燒肉,她偷偷吞了口口水。
觀察了幾秒鐘,發現池硯注意力沒放在這邊後,程麥不再猶豫,當機立斷地将筷子伸過去夾住一塊。
剛要往回撤,池硯就像側邊長了眼睛,視線還沒從食堂電視的新聞上轉開,筷子就伸了出來,精準截擊,看起來雲淡風輕,實際力道大得她根本抽不出來。
一時間,隻有兩雙筷子叮叮打架的聲音。
程麥:“幹嘛!”
池硯斜她一眼,“你幹嘛?”
她翻了個白眼,理直氣壯說:“反正你放那又不吃,給我怎麼了?小氣鬼。”
池硯笑:“要東西就這态度?”
“态度好你就給?”她狐疑地看過去。
隻見少年微微一笑,是最欠的那種笑。
“當然、不給。安心吃你的菜去。”
“……”青菜是她的一生之敵,也不知道韓又元怎麼搞的居然給她買這個。她轉頭去看這位剛剛一直努力隐身的發小,有點懷疑又有點關心他:“你又被阿姨經濟制裁啦?也太摳了吧,就給我一個純肉菜。”
頂着程麥飽含譴責的眼光,韓又元往對面看去,本次午餐程麥菜單的始作俑者正大剌剌坐着,面色淡定平靜不見一絲波瀾,回視的那一眼如古井無波。
韓又元猶豫幾秒,最後為了渴求已久的英雄聯盟帶飛體驗卡還是決定獨自扛下所有,忍辱負重地應下了“摳門”這個名号,順勢賣慘:
“對啊,我媽說了我中考沒考好,花了重金才讓我進了南禮附,所以接下來生活費要減半。”
程麥也沒懷疑,不甚在意地點點頭,安慰他:“沒事兒,沒錢你就拿池硯的校卡呗。”
接收到身邊人涼飕飕的眼神,她頓了下,理直氣壯:“怎麼,别以為我不知道,進了高中桐姨現在給你每個月四千的生活費,接濟下又元怎麼了?男人不準摳摳索索,沒人要,知道嗎?”
池硯皮笑肉不笑:“你怎麼不說程叔給你的零花錢比我更多?”
“那我用的快啊。”她不假思索。
接收到他“你怎麼好意思說”的眼神,程麥翻了個白眼,“這個世界針對女孩子的消費陷阱是很多的,你懂個屁。”
“我确實不懂,”他冷笑一聲,“我隻知道你錢花光了就是我一個人的生活費養兩張嘴。你這麼講義氣,那你的那份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