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晴空朗照。
綠茵茵的足球場和深綠的軍訓服相互輝映,生機勃勃,欣欣向榮,看起來很美好。
但真正頂着太陽站在這底下就不是那麼好受的了。
今天是南禮附中高一軍訓的開營儀式,也是開學典禮,台上領導一個接一個,躲在陰涼裡念着重複度極高的稿子,底下學生在無遮無攔地頂着太陽暴曬,早就開始人心浮躁。
直到主持人宣布有請學生代表發言。
前一位領導有些矮,池硯上台後順手調整了下話筒高度,才不緊不慢地開口:
“大家好,我是來自高一一班的池硯,今天很榮幸作為學生代表在此發言……”
少年幹淨低磁的聲線透過麥克風傳遍了整個操場,是與之前拖泥帶水的中年領導截然不同的聲音,如同炎炎夏日裡冰鎮過的凍檸水,讓人瞬間清爽提神。
察覺到周圍人的騷動,程麥也跟着望去。
不同于他平日裡寬松的私服風格,一身橄榄綠的迷彩服整潔利落地貼在他身上,有種少年人的鋒利,像是陽光下蓬勃生長的一顆青松。劍眉星目,輪廓幹淨的面龐此時已經可以褪去了不少青澀,帶上了幾分英俊張揚的味道。
他手裡拿着張稿子,卻像是單純做個樣子,壓根就沒低頭看過,目光始終平靜地直視着前方,那種淡定松弛的感覺,拿人得很,即便是陳詞濫調,被他念出來後,也帶上了十足的信服力,讓人想接着往下聽。
但隻有程麥知道,這家夥完全是在睜眼說瞎話,她可是親眼見到這人在網上臨時扒拉了幾篇文章複制粘貼到一起的!
并且打印完就往桌洞裡一扔,她合理懷疑候場的那幾分鐘是他唯二看過這篇稿子的時候。
看着周圍掩不住激動的女孩子,程麥無語地搖了搖頭。
什麼演講,就是給了這家夥一個公開展示自己形象的開屏舞台,聽進他演講稿内容的人估計不多,但被這人正兒八經時的美少年外表欺騙的受害者估計不會少。和初中沒什麼兩樣。
果不其然,中午吃完飯回宿舍的短短一段路,“池硯”這倆字已經力壓“教官”“好累”等關鍵詞,成為了飯後閑談的最高頻詞彙。
一開始的畫風還是很正常的尖叫雞吹彩虹屁狀态,諸如:
“池硯真的好帥啊!腿也好長,肩好寬,好想暈在他懷裡。”
“說話的聲音也好聽!!”
“還是市狀元呢,完美男神啊。
“南禮附新一任校草來了,太給我們這屆長臉了。”
到後來,程麥聽着聽着,前面那幾個女生的話題卻莫名其妙往一個奇怪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校草有沒有女朋友。”
“這種級别的大帥哥肯定啊,我要是長他這樣我一天換一個,一周不重樣。”
“可我初中和他一個學校也沒聽說過,平時下了課就是和男生打球,除了他發小以外好像也沒見他和别的女孩子走的很近過。”
“發小?我好像在校門口看過,是不是那個和他走在一起,高高瘦瘦,很白很漂亮的女生?我看他倆摟在一起還以為是情侶呢。”
“那我就放心了。發小毫無威脅。青梅竹馬要談戀愛的話誰會選熟人。距離産生美,所有糗事對方都知道,哪有異性吸引力。”
“……”
親耳聽到别人在背後談論八卦帶上自己的名字是最尴尬的。
為了避免等會這幾個女生轉頭和她面面相觑的局面,她們嘴裡“很白很高很瘦很漂亮”的程麥忽地加快了腳步,順着人流的掩蓋迅速越過身前幾人。
可能是為了照顧像程麥這樣在沙發上賴了整個暑假的選手,軍訓第一天下午的安排也沒有太重,除了基本的站軍姿和簡單的隊列訓練以外,并沒有太多事兒。
可即便如此,簡單的“蹲下”“起立”“向左轉”“向右轉”一連套下來,像她這樣的體育廢柴也照樣懵得不省人事,連宿舍沒空調都沒空計較了,一倒下就睡得不省人事。
身體負荷達到極限以後,睡得格外沉。聽到附中被曆屆诟病的催命符起床鈴時,她都沒能反應過來,昏昏沉沉地在床上又賴了幾分鐘才慌忙彈起,沖去廁所洗漱。
說實話,剛到一個新學校,又是紀律格外嚴明的軍訓期間,大家幾乎都時刻繃着腦子裡那根弦,别說賴床了,很多人,比如她的室友溫怡,甚至都能做到提前醒過來梳洗好再看會兒書。像她這樣的,才是心大的少數。
但程麥是真沒想到人外有人。
等她出來時,整層樓的人都快走的差不多了,可另一側下鋪的路夏還在那躺得安安穩穩,不省人事。
雖然第一印象感覺她好像攻擊性比較強,但程麥猶豫一秒後主動沖過去搖醒對面:“喂,醒醒!快起來,不然真要遲到了!!”
6:50
全營已經站了5分鐘軍姿了,操場西邊的入口才慌慌忙忙跑來兩個人兒。
從六樓沖下來,她自己也虛得不行,可身後跟着的那個更是身嬌體弱,比她還虛,到最後幾乎是她一個人拖着兩個人的重量往前跑。
此刻全操場都像被凍住,除了偶爾幾聲教官的訓斥命令以外,沒有一點人聲。
微風吹過,皮膚上噴薄的熱意開始發涼,她顫了一下,喊了聲:“報告。”
何教官如鷹隼般的視線掃過來,聲音炸得像悶雷,敲在人砰砰直跳的心上:“幾點了?”
“報告教官,”程麥吞了下口水,老老實實說:“不,不知道。”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此話一出,連隊裡接連傳來幾聲噗嗤低笑聲。
池硯倒是沒笑出聲,不過程麥看到了,他的嘴角狠狠一抽,随後微微低下了頭,肩膀小幅度抽搐了幾下。
何教官轉身,冷聲發問:“好笑嗎?”
像頓時蓋上了一個隔音罩,連隊立馬恢複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