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從碧翠斯家後院的極北之森走老路回宅邸已經說不通了,你便幹脆從大路走回去。
“唉……”
“歎氣做什麼?”漆黑的大烏鴉在空中惬意地飛翔,米迦勒的聲音在你心中響起。
“一團亂麻。”你揉揉太陽穴,隻覺着腦殼疼。
“這與你沒什麼關系。”
“雖說是這樣。”你點點頭:“你也覺着我不該摻和進去嗎?”
“嘎——”米迦勒不言語,倒是烏鴉在空中發出一聲鳴啼,揮動翅膀徑直飛往極北之森去了。
你對向來随心所欲惡魔的回答并沒有報什麼期待,隻是在心裡糾結着。你是魔女,而對方則讨厭這些奇奇怪怪不正常的東西。你們兩人身份懸殊,一個是沒有正兒八經身份的無業遊民,一個是萬衆矚目的王儲殿下,毫無關聯,羁絆單薄的兩人在未來清單中都沒有料想到彼此的影響,卻在今晚上因機緣巧合相遇。于情于理,你似乎并沒有幫助蓋勒.坎貝爾的理由。願意在危險的夜晚為了找尋這身份尊貴客人的心腹而奔波,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在嗅到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之時,你心生退堂鼓也沒什麼可以被指責的。
所以……等下見到小蓋勒,就想辦法把他身上的詛咒解除後趕緊送走吧。
腦海中不合時宜地映出那個大蓋勒勁瘦的腰身和鼓鼓囊囊的胸|肌,你忍不住“咕嘟”咽了口口水。
美色誤人,美色和命之間,明顯還是命重要。
暗自下定決心後,晃神間,草叢中一個亮閃閃的東西突然引起你的注意。
“那是什麼?”
你好奇地跨過漫過腳踝的草叢,撿起了那個東西。
“嘎——”烏鴉鳴叫近在咫尺,隻聽耳邊呼嘯風過,你隻覺着眼前視線一黑,唾手可得的東西被那隻乖戾的大鳥抓起,飛過層層枯枝。然後被隻纖細雪白的手一把攥進手心裡。
“我倒是忘了烏鴉喜歡收集亮晶晶的東西。”你看着坐在高高的樹枝上,把玩着手裡那小巧玩意兒的黑發少年,無奈喊道:“米迦勒——那是什麼東西?”
“嗯?”惡魔挑起眉毛,看了你一眼,過分豔麗的面容滑過一絲無趣。
“咚!”下一刻,那個東西被對方精準地丢下樹,砸在你腦門上。
“哎喲!”
“這是……”你揉着火辣辣的腦殼,不明所以地将手中鑲嵌有綠色寶石的項鍊放在眼前仔細打量:“是首飾?不對……”
手指摩梭着項鍊輪廓,你摸到一個隐藏的開關,輕輕一按,項鍊外殼被打開露出了裡面一張老舊相片。
“是相片盒子?!”
你兩眼一亮。時代原因你很少有見過這麼漂亮的複古照片項鍊,對此感覺十分稀奇。你把項鍊放在手裡掂量掂量,沉甸甸的,看那寶石的質地恐怕價格不菲。
“這是誰掉的呢,怎麼會……”話說到一般你卡殼了。打開的照片項鍊中,你看着裡面那張照片,怎麼看怎麼眼熟,隐隐有種想法在腦子裡不斷盤旋。
那張老照片裡是一位美麗優雅的女人,有着一頭耀眼奪目的金發,眼眸是祖母綠一樣的晶瑩剔透,五官立體柔和。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軍式禮服,金色的瑞穗垂在肩膀兩側,鋒利的長劍抵在腳下。英氣勃勃卻又額外嬌媚,兩種看似矛盾的特質十分融洽的集于一身,銳利的眼神掃向攝影者,不俗的氣質昭示着她絕不普通的身份。
“你有沒有覺着她長得有點像一個人?”你伸手撫摸着肩膀上烏鴉的羽毛,看着照片若有所思。
你福至心靈将挂墜翻過,看向它的背面,象征皇家的王冠雙獅印章明晃晃的刻在其上,驗證了你的猜想:“果然。”
你再次合上項鍊的翻蓋,選了一個明亮的角度放在眼前仔細觀察,終于是在有些古舊發黃的項鍊處發現了一個名字:Lillianna.Campbell。
“蓋勒!”
你一走進宅邸,就開始吆喝:“你在哪裡?”
“蓋勒.坎貝爾!蓋——勒——”
你一把扯住端着曲奇餅幹盤子,搖搖晃晃路過的一号先生衣袖:“一号你有沒有看到一個陌生的小孩子?”
你比比劃劃着,試圖描述出小蓋勒的樣貌:“他有着一頭淺灰色的,看起來很柔軟的頭發,眼睛是綠寶石一樣,總是臭着臉看起來……很……”
“咣當!”
一号先生搖搖欲墜的南瓜腦袋顯然經受不住你如此摧殘,拉扯間那雕刻着可怖笑容的镂空南瓜腦袋像是皮球一樣從一号空蕩蕩的領口滾落下去,十分有彈性的在地上蹦跳幾下咕噜噜滾遠了。一号連忙丢下盤子就跑去追自己逃跑的南瓜腦袋,全然不顧你戛然而止的聲音以及過于震驚而發生十二級地震的瞳孔。
說時遲那時快,以你所站的位置為原點,原本明亮的玄關燈光突然一個接一個熄滅。你面朝向右側,空蕩蕩的木質走廊盡頭,最後留下的那盞可憐兮兮的燈光掙紮着發出“嘶嘶”得不甘聲響,像是接觸不良一般忽明忽滅。
原本空無一人的走廊中突然出現了一對手拉手,面色慘白的孩童。空洞洞目光如同被剜掉眼睛的櫥窗裡人偶一樣死死盯着你,令人毛骨悚然。裝飾着水藍色緞帶的複古藍白短袖短褲無風自動,輕飄飄的好像不似活人。
昏暗的燈光,老舊的住宅,走廊盡頭,藍白緞帶,手拉手面無表情的雙胞胎……
“我X,閃靈!”
做夢也沒想到某電影裡的場景竟然如實複刻在你身上,你口水一嗆差點沒背過氣去。
霎那間,像是回應你一般,右側走廊的燈光驟然熄滅,緊接着離你更近的那盞燈亮起。那對鬼魅“雙胞胎”随着燈亮的節奏,像是無聲浮動的噩夢,離你越來越近!
他們移動的速度極快,甚至來不及反應,你隻是眨眨眼睛的功夫,最後一盞燈忽地亮起。
“咦?”事與願違,眼前的那對男孩子好像突然消失,你疑惑地哼了一聲,突然覺着後脖頸涼飕飕的好似有陰風吹拂。
不……不會吧。
身體驟然僵硬,冷汗順着鬓角滑落。你感覺自己好似一隻關節缺乏潤滑油的機器人,緩緩轉過腦袋,關節發出“喀拉拉”的鈍響。
“吼!!!!!!”濃烈的血腥氣撲鼻,在身後迎接你的是一張滿是鮮血,面目猙獰眼睛全黑的死人臉!!!!!!!
“啊啊啊啊!”
你慘叫一聲,一個氣兒沒喘上來兩眼一翻險些厥過去。
“耶!!!!!!!成功!!!”
一個略熟悉的歡呼聲響起,與此同時隻聽“咯嚓”聲響,周圍的燈光重新亮起。身穿藍白水手服,畫着慘白魔鬼妝,糊了滿嘴可食用紅色色素的艾可開心得蹦蹦跳跳:“這是最棒的萬聖節服裝!”
在他身邊,穿着配套藍白色短衣短褲的小蓋勒一臉懷疑人生地蹲在地上,抱着腦袋嘴裡不住嘟嘟囔囔:“我是在做夢,在做夢,在做夢……哈哈……怎麼可能會有人腦袋是南瓜,還會掉下來……哈哈哈哈哈……”
你:“……………………”
在對艾可進行了“愛得教育”後,你看着被揍得淚眼汪汪小孩被一臉無奈的二号先生抱走,蹲下身戳了戳身邊蹲着的,那個滿頭陰雲的“小蘑菇”。
“還好嗎?”
你悄聲問道。
“小蘑菇”全身抖了抖,挪挪位置,把自己縮得更小。
“對不起,是我疏忽了,我早該想到那不會看人眼色的小混蛋要搞些過分的惡作劇。”你看着對方灰色柔軟的發旋,真誠道歉:“唐突你了。”
“@#¥%……&*”
小蓋勒把臉埋在膝間,嘀嘀咕咕含混着不知說了什麼。
“抱歉,你說什麼……”
為了能夠聽清對方的話語,你毫無防備地稍稍往前挪動。然而電光火石之間,你隻覺眼前銀光一閃,一股冰冷利器劃過的風聲使你本能地往後仰倒。與此同時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道扯住你的領口,輕盈的重量壓住你胸口,鋒利的匕首死死抵住你的命脈。
你仰起頭,看向那張小巧稚嫩的面容。小孩身手利落地翻身跨坐在你身上,壓制住你所有可能的反抗。冰冷的怒火驅散了先前的局促失态,透亮的綠色眼眸光芒灼灼,冷靜的話語不見前一刻的迷茫。
“稀奇古怪的幻術,不明所以的宅邸,沒有活人氣息的管家,面對利器完全喪失眨眼反射的你……”輕淺的呼吸湊近,蓋勒眯起眼睛湊上前仔細打量着:“你到底是什麼人?是教會那邊派來的奸細……還是……惡魔?”
察覺到不對勁了?畢竟不是傻子。隻是這些猜測好像與你實際情況相距甚遠。
你歎口氣,沒有排斥對方的敵意,反而像是習慣殺意一般施施然說道:“簡黑。應該算是……魔女。”
蓋勒的表情好像空白了一瞬,抵在你喉嚨上的力道驟然加重:“魔女?你當我是傻子?你難道是女人?”
似乎想到什麼一樣,他的視線逐漸向下,不可思議地停在某個不可言說的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