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蓋勒拍拍你的肩膀,示意你放他下來,他蹲下身,眯起眼睛仔細打量着地毯上微微凸起不過一厘米的高度,頗覺無語:“就這麼個小鼓包就差點讓你摔了?”
“…………”
你頗覺啞口無言。得,你還真是天然呆女主角。
“這裡好像是……”你尴尬地轉移話題:“是在餐廳外面走廊,我正要走進去。”你指指前面,卻突然察覺對方好像沒有理你。
“怎麼,有什麼發現?”你看着小孩在地上摸摸索索着不知在找些什麼:“隻是地毯質地不好吧。”
“噓。”蓋勒手指順着地毯紋理一點點臨摹,然後揪着邊緣猛地掀開!
“咳咳咳,别這樣,灰太大了。”像是被木屑灑了一頭一臉,你連連咳嗽跳到一邊。
“哪裡有灰,别一驚一乍。”蓋勒相當無語,翠色的眼睛白你一眼。
“咦?還真是。”回過神來,你驚訝的發現與預想中的不同,這塊地毯比想象中幹淨得多:“等等,它為什麼可以單獨拿出來?”你瞪着蓋勒手中大概直徑1米左右,正方形的地毯,百思不得其解:“我記得地毯不都是整體的嗎?”
“你看,這裡地毯相比較其他地方,顔色明顯不一樣,邊緣有裁剪洗滌的痕迹。”蓋勒指指被掀開的地毯邊緣:“這裡看起來更新一些。”
“也就是說,這可能是後來……不。”想起今天的勝利遊行,你笃定地說:“這是為了今天彌撒特意掩蓋住的。”
“地毯地下是……”你不可思議地低下頭,正好看到一扇與地毯一般大小,地窖的木門。剛剛絆倒你的正是木門把手:“地下室!”
你與蓋勒異口同聲道。
“把手是金屬材質,應該是經常開關,表面塗料磨損嚴重。”蓋勒趴在地上,仔細觀察:“下面有空氣流動,可能通往外面。”
“我來打開它。”你撸起袖子,躍躍欲試着鼓足力氣,攥住門把手用力一拔……
“!”木門比預想中的要更輕松被打開,甚至可以說彈開,這讓你一時收不住力氣,一屁股坐在地上。
“嘶……”你揉揉摔疼的地方,好奇地湊上前,仔細窺探着底下的階梯。地下室黑黢黢的,階梯好像深不見底一般。似乎有股濃郁的熏香氣息,在你們開門的一瞬間争先恐後湧出,嗆得人直咳嗽。
“啪。”蓋勒按亮了手電筒,照了照前面:“下去看看。”
說着,就率先打頭陣鑽了進去。
“等等我,小心點。”你回過神來,連忙追上去。
這個地下室可能在最初用作酒窖使用,被挖的比想象中還要深一些。通往底下的樓梯十分陡峭,旁邊也沒有護欄,看起來十分危險。
“好冷。”
潮濕的氣息撲面,不比方才的地下水道好多少,甚至更加陰冷,幾乎是透進骨縫裡的寒涼。
“太黑了,他們平時來這麼黑的地下做什麼。”你揉揉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的小臂,吐槽着:“是來修行的?”
“這裡有燭台。看蠟滴的痕迹,似乎在昨天剛剛點亮過。”蓋勒拿手電筒照着面前半人高的燭台:“你有火柴嗎?”
“我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我又不抽煙……”你還沒說完,就看到蓋勒默默地将手揣進口袋,掏出一個……打火機。
你的确不抽煙,但是王儲閣下可就不一定了。
“我隻是突然忘了打火機也能點亮蠟燭。”蓋勒咳嗽一聲,有些尴尬地挪開視線。
“我懂我懂。”你敷衍地點點頭,抓過打火機。男人嘛,壓力大的時候總會想來兩根,隻要王儲閣下不要突犯煙瘾,用現在這外表做些讓你心髒驟停的驚世駭俗舉動,你還是懶得吐槽。
“喀。”最後一盞燭台點亮,空氣中的熏香伴随着溫度升高變得愈發濃郁,令人昏昏沉沉的。
“這種熏香似乎有催眠的功效。”蓋勒咳嗽一聲,在口袋裡掏掏,取出兩幅口罩,遞你一份:“戴上,盡量不要激動,減少呼吸頻率。”
不愧是你,口袋裡什麼都有的蓋啦A夢。
“這些是……”
不起眼的燭台在全部點亮後,照耀的光芒卻可以充盈着整個地下室。你環視四周,察覺你們似乎是來到一個祭壇一樣的地方。地下室整體面積并不十分寬闊,位居中央的高大祭壇幾乎占了地下室三分之二的空間。
“有紙張燒毀的灰燼。”蓋勒踏上中央祭壇,指指地上一攤灰黑色的殘骸。
“這上面印的東西你認識嗎?”仔細在灰燼裡翻翻找找,蓋勒皺眉,從裡面掏出一小份未燃盡的殘骸,遞給你。
“這——”你眯起眼睛,仔細辨别紙張上的文字:“這是符文?他們在研究魔法陣?”你百思不得其解。
“能認出這是做什麼的嗎?”
“不行。”你搖搖頭,有些尴尬:“我成為魔女時間不夠長,認不出裡面的含義。不過,米迦勒應該會清楚。”
蓋勒點點頭,又在灰燼裡翻翻找找,取了一些有筆迹的殘骸:“帶回去。”
“雖然我認不出他們的魔法陣有什麼名堂,但感覺不是什麼好事。”借着手電筒的光,你對蓋勒指指地上一灘暗紅色已經幹涸的痕迹,以及祭壇周圍一圈已經明顯腐爛,然而卻詭異的散發不出腐臭味的動物屍體堆:“以生命為祭品,血肉做顔料,是惡魔鐘愛的魔法陣。”
明明厭惡魔女,甚至不惜發起魔女狩獵,殘害數百無辜生命,背地裡卻與惡魔有勾當。
“不過也是個借着教會名義的僞善者騙子。”蓋勒厭惡地皺眉,像是再也無法忍受一般,站起身走下祭壇。
“他們牆上印刻着壁畫。”
地下室整體呈現圓形,圍繞祭壇成環狀。以順時針方向,原本粗糙的牆壁被打磨平整,用鑿刀和其他工具一點點印刻出了精美而詭異的畫卷,用來講述阿比斯的起源。
“這裡看起來是阿比斯教徒的據點。”蓋勒再次确認了這個事實,翠色的眼眸在忽明忽暗的光亮下閃爍着不知名情緒。
與仔細觀察壁畫的蓋勒不同,你顯然對祭壇右側,黑漆漆往上走的通道更感興趣。
那裡有明顯的氣流湧動,似乎通往外側。
你借來了小孩的便攜式手電筒,往上照着,試圖看清對面有什麼。
這條通道比你想得還要短。它的階梯更為陡峭,走上去卻隻能看到一個光秃秃的平台。平台大概隻有一平方米的面積,及其狹小,卻血迹斑斑。連熏香都掩蓋不住的血腥氣直沖腦門,令人忍不住作嘔。
這裡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你百思不得其解的往底部照了下,血迹似乎被人刻意清理過,沒有亂糟糟的流下階梯。但是平台之上卻是一個死胡同,在沒有其他可以通行的地方。
應該是與地下水道一樣的暗門。你不死心地四處摸索,試圖找出可以打開某處的開關。
然而面前的石壁卻紋絲不動,又冷又硬矗立在面前,沒有絲毫縫隙,找不到可以操作的空間。
明明看起來通向外面,卻找不到入口?
你又四處查看着,終于确認了一個事實:這是一個隻有底下階梯的正方形密室空間,高一米長一米寬一米,一個剛發育的少年人進入這裡都顯得局促,更别提成年人。
但是建造出這個空間總有理由。你摩梭着四周光滑的石壁:這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呢?那看不見的入口又在哪裡?
終究一如所獲的你悻悻然回到祭壇的房間,蓋勒已經快要繞到盡頭入口處。
“發現什麼?”
你有點期待地湊過去,眼巴巴地順着蓋勒視線看去——牆面上似乎畫着一個長了翅膀一分為二的鳥人,一隻單翼鳥人自天上墜落,另一隻單翼鳥人手握一柄寶劍,與一個人相遇。
“這是天使嗎?怎麼隻有一邊翅膀。”你忍不住吐槽。
“是天使的演化簡史。”蓋勒指了指壁畫最上面的太陽:“天使從天界降臨人間,一分為二。”
“其中一隻天使墜落不知所蹤,另一隻天使不屈從于天啟四騎士的淫威,選擇手握巨劍迎戰,最終在重傷臨死前将寶劍傳給遇見的第一個人類,這個人就是王國初始之勇者——傑克.布蘭德。這把巨劍,就是後來的聖劍。”
“咦?”你手指一抖:“初始之勇者?”
“是啊,你應該聽過克裡斯維也被稱為‘初始的小鎮’,是因為傑克.布蘭德在這裡發現聖劍,然後被選為第一任勇者。從這一點來說,聖劍實際上是目前發現力量最強的‘聖遺物’。因為其中保存有天使所有的力量……從這些不知真假的壁畫上得出的就是這些結論。”蓋勒有些疲憊地捏捏鼻梁:“不過,以阿比斯的作風,這些壁畫真實性存疑。這個故事極有可能有誇大成分,裡面的‘天使’不過是像安奈墨尼那樣耍把戲的騙子武器商也說不定。”
看出來王儲閣下真的很不喜歡這位教皇。
你有些尴尬地笑着,視線慢慢移向旁邊下一副壁畫所在位置,卻在看清楚眼前景象的下一秒駭得全身僵硬,汗毛倒立。
“啊……啊……”你張張嘴,卻隻能發出無意義的音節。你的身體慢慢後退,近乎本能地靠近小孩,将他慢慢擋在身後。
“怎麼了?”
察覺到你的變化,蓋勒有些奇怪地推了你一把:“别再靠過來了,有點擠。你看見什麼了,這麼吃驚。”
說着,蓋勒将手電筒的光線調整下,令照亮的範圍一瞬間籠罩整個牆面。
不……不行。
“不!蓋勒,不要看!!!!”你大吼着,急忙暗滅蓋勒手中的手電筒,卻還是晚了一步。
“砰!”手電筒被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破碎聲。
在歌頌天使降臨的壁畫旁邊,占了巨大環狀牆面三分之一的部分,密密麻麻的排着數不清的罐子。裡面浸泡着數不清的破碎的器官标本,旁邊張貼着……被百般淩辱後綁在十字架上等待烈火處刑前,少女們最後的遺照。
那是殘酷的魔女狩獵中的戰利品标本,是批了人類外衣的惡魔們狂歡欣賞的榮耀。他們取下少女們的器官泡在福爾馬林中,然後在來到這裡的時候哈哈大笑着,感動的哭泣着,指着它們大聲說:“看啊,這是當時獵殺可惡魔女的證據。看那照片,她們多麼狼狽。”
在這片戰利品牆的正中央,最顯眼的位置。比起其他罐子還要放大一倍的空間,一雙醒目的,祖母綠一樣的眼球空蕩蕩飄蕩在巨大的罐子裡,無神地盯着那雙與它如出一轍的眼眸。照片中全身雪白被折磨的狼狽不堪女人金色卷發光芒不在,淩亂散落在被撕得看不出原樣的光羅胸前。
那是與不可思議的夢境裡如出一轍的場景,如同冰冷剪刀,掐滅了最後一點僥幸的希冀。
旁邊銘牌上刻着她真正的名字:“莉莉安娜.坎貝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