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液态水銀漫過懸浮玻璃地闆時,智能調光系統恰好将庭院天幕的透光度調至半透明。
夜風穿過碳纖維格栅牆,将裹着鸢尾花香味的氣流推入下沉式休憩區。
江浸月踩過會呼吸的苔藓地毯時,琥珀色光點順着懸浮台階次第亮起,在鏡面水景中折出晃蕩的金波。
他和楚硯都沒有穿制服,就像兩個普通的遊客。
楚硯幫他拿着外套,比起江浸月對一切的好奇,楚硯更像是執着的保镖。
“這是最新培育的夜光月昙,”江浸月讀着說明闆:“半透明花瓣舒展時帶起細微的電流聲,可與遠處都市霓虹的嗡鳴形成奇妙的和弦……”
他忘了自己也曾擁有一個經精心打理的生态箱,也種植着一小株夜光月昙。
盡管失憶,他卻仍舊對這些奇妙的生物情有獨鐘。
“這些共生菌群看起來像瑪爾塔星希坍縮後形成的僵屍星雲。”楚硯非常不浪漫地點評。
他們走過布滿懸浮生态缸的漫步道,月光水母的觸須在光影間給哨兵輪廓鋒利的側臉上投下流動的幽光。
“什麼?”江浸月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的哨兵老是從嘴巴裡蹦出一些非常離譜的比喻。比如上周這人把玫瑰說成“類人生物血液結晶”。
“我說,别看那些泥巴。”楚硯用作戰時扣動扳機的手指勾住戀人的後腰,将江浸月輕而易舉拉回來。
“是我和你在約會,不是你跟這些苔藓在談戀愛。”楚硯頗為不滿地說。
“是您說要來這……”向導耳尖泛紅,卻将手掌貼上楚硯後頸。他的精神裹着夜露的氣息探入對方精神圖景,若有似無的精神觸稍驚起周圍一群沉睡的螢火蟲。
“我隻是覺得你會喜歡。”
向導清瘦的身影釘進哨兵漆黑的瞳孔,楚硯俯身側頭,咬住江浸月領口的第二枚紐扣。
這以著名懸浮庭院為宣傳的景點今日被楚硯包場。此時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對他的向導做一些事。
智能調溫系統仿佛突然壞掉,空氣濕度如同提升至熱帶雨林模式。
“……”在江浸月踉跄後退至透明玻璃幕牆的同時,楚硯潮濕的呼吸已滲入向導精神壁壘最後一道裂縫。
他的膝蓋抵住哨兵肌肉緊繃的大腿,而對方帶着槍繭的手指正穿過他發絲,指尖輕按他頸側跳動的動脈。
樹影婆娑之中,月光明暗,映襯出兩具交疊的身影。
……
殘存的夜光月昙香氣還萦繞在指尖,江浸月整了整軍裝領口。楚家宅邸穹頂的人造晨光裡,他朝老管家欠身道别。
“歡迎來到地獄!”
剛完成銷假,萊蓓就從拐角處走來,對方張揚的紅發如一團火,叫人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得到。
“算你倒黴,在這個時候歸隊。”萊蓓笑着:“怎麼不多休息幾天,反正頭兒可以給你無限續假……”
江浸月說:“好像有緊急任務——”
話音未落,兩人的視線齊齊看向突發意外。
某個着參謀制服的身影突然撞開走廊人群,紙頁雪崩般砸向清潔機器人。
金屬外殼與大理石地面撞擊的脆響裡,那句倉促的“抱歉”被始作俑者一路小跑着帶到聽不見的遠方。
“……要遭,我頭一次見那個家夥慌裡慌張。”萊蓓口氣輕浮吹了個口哨。
江浸月眨眨眼。
忽然所有終端同時震顫,藍光在視網膜烙下灼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