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辭憂垂眸,看她燒紅的耳垂,伸手碰了碰:“原來害羞的是盛将軍。”
懷裡的人明顯抖了一下。盛攸淮小聲說:“殿下也太敏銳了。”
“很厲害吧?”燕辭憂笑着抱緊她,“明明讓我叫你攸淮的時候好自然,結果自己不叫是因為害羞,怎麼有這種人呀?”
“可别說了……”
“好吧,”燕辭憂揚眉,“那你可要叫我的名字。”
燕辭憂的孩子氣也不遑多讓,盛攸淮又笑起來:“好好,那辭憂能放我起來了嗎?”
兩人坐起來理衣服,又喚侍從來上茶。方才盛攸淮決定要表白,沒讓侍從進來,也幸好沒讓人看見她們的狼狽模樣。茶水清澈,是燕辭憂熟悉的香氣,她端起茶盞:“你是不是還有事情想問我?”
盛攸淮茫然道:“什麼?”
“就是,”燕辭憂曾經覺得自己對盛攸淮了解太少,而她自己的過去也幾乎沒提,盛攸淮幾次欲言又止她記在心裡,趁着今天說出來未嘗不可,“你對我,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燕辭憂真是總在奇怪的地方直白。盛攸淮被茶水嗆到:“我……咳咳咳!”
看着給自己拍背的燕辭憂,盛攸淮眼神複雜地開口:“是可以直接聊的嗎?”
“當然?”燕辭憂自己也不肯定,“要看你想問什麼。”
“想問什麼……”盛攸淮陷入沉思,之前想過的問題,現在的她絕對回答已經沒什麼想問的了,正因如此,她才想到真的想問出口的話,“你還能夠回去嗎?”
“诶?應該不能了吧,畢竟我已經死了。”燕辭憂訝異道,“為什麼問這個?”
“我覺得那裡才算你的家,”盛攸淮說,“而且這裡比起來,不是很壞嗎?你剛來的時候,總是不太高興。”
可能她想問的,還有燕辭憂在此世開心嗎的問題。希望她開心,又希望她過去更幸福。盛攸淮忽然後悔自己問出這句話,不管燕辭憂怎麼說她都會心疼對方的吧。
燕辭憂則在思索。
這話說的倒沒錯。剛來的時候,燕辭憂每天都希望睜開眼看見的是周王府熟悉的床帳,哪怕被皇姐丢出京城去守皇陵,都比穿過來強。
但那是過去了。如果現在洛觀曜對她說,你可以選擇回去還是留下來,燕辭憂肯定選擇留下。
不是簡單地為了盛攸淮,而是她确實開始喜歡上這裡的人了。
“這裡已經在變好了。就算能回去,我也不想回去。”燕辭憂肯定地說。
“為什麼?你以前的生活不好嗎?”盛攸淮擔憂地問。燕辭憂提起過去好像隻有自己喜歡看書和為了得到誇獎努力練字,隻看這兩件事,她過得好像真的不太好。
“不是不是,”燕辭憂擺手,“我小時候還是很幸福的,當然長大之後高興的時候也更多,而且我是皇子,比端榮公主的處境不知好了多少。”
許久沒聽過端榮公主四個字,燕辭憂的話出口,她們兩人都恍惚一下。
盛攸淮松了口氣,又繃緊弦:“那為什麼這麼說?”
“我是給皇姐擋刺客死的,”燕辭憂撐着下巴,垂眸看着桌子,“而那個刺客是皇姐安排好的——總之,我死的很荒唐。我給皇姐擋刺客的原因又是,我跟皇姐争奪皇位輸了,她登基把我丢去負責母親喪儀,其她政事一概不能插手,我為了表忠心才擋在她面前的。”
她看向盛攸淮:“是不是很驚訝?”
盛攸淮動了動嘴,還是沒能說出什麼。于是燕辭憂接着說:“我喜歡下棋,因為棋子黑白分明,黑棋是我的,白棋是她的,陣營分明。但是朝堂上我不知道誰才是我這邊的,誰是皇姐的,誰又是阿娘的。”
“再細分下去,因為一件事的利益就可能分裂,也可能聯合,”燕辭憂望向一邊的燭火,“她們都說我八面玲珑,溫和可親,言下之意就是我不如皇姐意志堅定,不過這個我自己也知道。”
“輸給皇姐很不甘心,也是意料之中。”燕辭憂長舒一口氣,“我也不知道和皇姐關系如何,但我很了解她;登基後的她不管是皇帝還是姐姐,我都不知如何與她相處。能夠在這裡重新開始,也是太初神眷顧我。”
隻是讓燕錦甯傷心了。不過有了燕辭憂一死,她肯定能夠平安度過下半生,唐擇枝等官員也能夠辭官回鄉,這樣想着,燕辭憂甚至覺得自己的死還是很值得的。
盛攸淮沒說話,用很悲傷的眼神看着燕辭憂,她再次靠近,輕輕地抱住她。
“倒讓你傷心了。”燕辭憂與她十指相扣,微笑道。
“你不是也為我傷心過嗎?”盛攸淮輕聲說,“我擔心你不開心……”
“我知道。”燕辭憂在她懷中閉上眼。
“但哪裡能永遠開心呢?”盛攸淮用隻有她們能聽到的聲音說,“至少你會陪着我,我也會陪着你。”
燕辭憂彎彎唇角:“……是啊,我們就是新的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