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凝視着她,眼中情緒複雜。他正要說什麼,門鈴突然響起。
"外賣到了。"他站起身,"你先吃,我去打個電話。"
溫暖點點頭,繼續翻看畫冊。周野回來後,臉色明顯變了。
"怎麼了?"她關切地問。
"我爸。"周野揉了揉太陽穴,"他提前回來了,晚上要見我。"
溫暖立刻開始收拾東西,"那我該走了..."
"不用。"周野按住她的手,"他聽說你來了,說想見見你。"
溫暖的心跳漏了一拍,"見我?為什麼?"
"大概是從李老師那裡聽說了什麼。"周野冷笑一聲,"别擔心,我會盡快打發他走。"
下午四點,門鈴再次響起。周野去開門,溫暖聽到一個低沉威嚴的男聲:"這就是那個女孩?"
周野的父親高大挺拔,西裝革履,眉眼間與周野有幾分相似,但更加冷峻。他審視的目光讓溫暖如坐針氈。
"您好,周叔叔。"她站起身,禮貌地問候。
"溫暖,是吧?"周父微微點頭,"聽李老師說你成績很好。"
"爸,"周野打斷他,"我們正在準備藝術比賽的事。"
周父的表情立刻陰沉下來,"那個比賽?我以為我們已經談過了。"
"您談過了,我沒同意。"周野的聲音變得生硬。
溫暖不安地看着這對父子之間的劍拔弩張。周父轉向她:"小姑娘,你知道我兒子将來要繼承周氏集團嗎?藝術可以作為愛好,但不能是職業。"
"我認為..."溫暖鼓起勇氣,"周野在藝術上很有天賦,應該有機會追求自己的..."
"天賦?"周父冷笑一聲,"他母親也有'天賦',結果呢?連自己的醫藥費都付不起。"
周野猛地站起來,臉色煞白,"别把媽媽扯進來!"
"事實就是事實。"周父冷冷地說,"如果你執意要浪費時間參加這個比賽,就别指望我支持你任何藝術學院申請。"
"我從沒指望過!"周野幾乎是吼出來的,"就像你從沒指望過我一樣!"
溫暖驚恐地看到周野的呼吸變得急促,手指開始輕微抽搐。她立刻站起來扶住他的手臂,"周野,冷靜點..."
周父似乎也注意到了兒子的異常,表情閃過一絲慌亂,"你又沒按時吃藥?"
"出去。"周野咬着牙說,"請你出去。"
周父看了溫暖一眼,欲言又止,最終轉身離開了房間。門關上的瞬間,周野的雙腿一軟,溫暖勉強扶住他坐到床上。
"藥...在哪裡?"她急切地問。
"抽屜...藍色盒子。"
溫暖迅速找到藥盒,倒出一粒遞給周野,又去廚房接了杯水。等她回來時,周野已經蜷縮在床上,臉色慘白。
"沒事的,沒事的..."她扶起他吃藥,像安撫小陽那樣輕撫他的後背。
藥物需要時間起效。周野的抽搐逐漸減輕,但眼神仍然渙散。溫暖用濕毛巾擦拭他額頭的冷汗,心疼得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周野虛弱地說,"讓你看到這個..."
"噓,别說話。"溫暖輕聲說,"休息一會兒。"
周野閉上眼睛,呼吸慢慢平穩下來。溫暖坐在床邊,看着他蒼白的臉和緊鎖的眉頭,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保護欲。這個在别人眼中叛逆不羁的男孩,此刻脆弱得像個孩子。
天色漸暗,溫暖打開床頭的小台燈。柔和的燈光下,她注意到周野書桌上那幅未完成的參賽作品——窗邊的少女籠罩在金色陽光中,正是她自己。畫作右下角寫着一行小字:"給帶我重見光明的人"。
她的眼眶濕潤了。無論周野的父親如何反對,無論比賽有多少風險,她都決定要幫他完成這個心願。
周野醒來時,窗外已是華燈初上。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看到溫暖坐在床邊的小沙發上,就着台燈的光看書。
"幾點了?"他的聲音有些嘶啞。
"八點半。"溫暖放下書,走到他身邊,"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周野慢慢坐起來,"我爸呢?"
"走了。"溫暖遞給他一杯水,"他說...讓你好好考慮。"
周野冷笑一聲,但沒有了先前的激烈,"考慮怎麼服從他的安排?"
溫暖沒有接話。她理解周野的憤怒,但也隐約感受到周父嚴厲背後的擔憂——他害怕兒子重蹈妻子的覆轍。
"餓了嗎?"她換了個話題,"我可以做點簡單的。"
周野驚訝地看着她,"你會做飯?"
"基本款還是會的。"溫暖笑了笑,"你冰箱裡有雞蛋和西紅柿吧?"
二十分鐘後,一碗熱騰騰的西紅柿雞蛋面擺在周野面前。他嘗了一口,眼睛亮了起來,"好吃。"
溫暖坐在對面,小口啜飲着溫水。周野突然放下筷子,認真地看着她。
"謝謝你...為今天的一切。"
"朋友之間不需要道謝。"溫暖輕聲說。
周野搖搖頭,"不隻是今天。從認識你開始,你就在不斷地...把我拉回光明。就像那幅畫上寫的。"
溫暖的臉熱了起來,"你也改變了我很多。我不再是那個隻會按部就班的機器人了。"
"那我們算不算互相救贖?"周野半開玩笑地說,眼神卻無比認真。
溫暖沒有回答,隻是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周野翻轉手掌,與她十指相扣。台燈的光将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融為一體。
"比賽的事,"周野突然說,"我還是想參加。不管我爸怎麼說。"
溫暖點點頭,"我會一直支持你。"
"即使...即使有今天這樣的風險?"
"即使那樣。"溫暖堅定地說,"我們可以提前做好準備,告訴主辦方你的情況..."
周野的眼中閃爍着感激和另一種更深的情感。他輕輕捏了捏溫暖的手指,"你知道嗎?有時候我希望..."
他的話被手機鈴聲打斷。是溫暖的媽媽,問她什麼時候回家。
"我該走了。"溫暖挂斷電話,有些不舍地說。
"我送你。"周野站起身,雖然還有些不穩,但已經好多了。
出租車在樓下等候。臨别時,周野突然拉住溫暖的手,"下周...我能去你家嗎?我想正式見見你父母。"
溫暖驚訝地睜大眼睛,"你确定?他們可能..."
"我知道。"周野苦笑一聲,"但如果我們真的要...你懂的,在一起...那遲早要面對。"
在一起。這三個字讓溫暖的心跳加速。她點點頭,"好,我跟他們說說。"
周野俯身輕輕擁抱了她,"路上小心。"
回家的出租車上,溫暖回想着今天發生的一切——周野的病,他父親的反對,那幅未完成的畫,還有那句"在一起"。生活突然變得複雜而不可預測,但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
手機震動,是周野的消息:「忘了給你看這個。」
附帶的照片是一張速寫——溫暖在廚房煮面的背影,窗外是城市的萬家燈火。畫作角落寫着日期和一行小字:"平凡的光,最溫暖"。
溫暖将手機貼在胸前,望向車窗外流動的夜色。在那萬千燈火中,有一盞是為她而亮的,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