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宴走出會客廳,正撞上朝這個方向走來的卡洛斯。
“上将,”甯宴對他微微颔首,“已經談過了,我現在出發去艾德蒙德酒店。”
“我陪您去。”
甯宴正要和他擦肩而過,聞言詫異地投去一眼:“有凱度中校,不需要勞煩上将。”
卡洛斯看着雄蟲的背影,眉心緊蹙。
不難看出,比起上一次通訊,對方的态度冷淡了許多。
先前卡洛斯安排凱度陪同,是因為這一天他有不少工作,未必能脫開身。但禮儀官的事橫插一腳,卡洛斯更加擔心哈雷爾趁着平台大會之機作怪,索性吩咐凱度:“你回軍部暫時處理平常事務,拿不準的先按下,急報直接發給我。”
然後大步追上前面的雄蟲。
甯宴聽到這段對話,也沒說什麼,往門外走。
卡洛斯在他後腳上了飛行器,打開自動駕駛模式。車内一時沒有蟲說話,空氣卻隐隐不太平靜。
甯宴坐在靠窗的位置,臉也朝着窗外,隻留給卡洛斯一個烏黑的後腦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咔嗒”一聲輕響,在一片沉默中顯得突兀。甯宴有一段時間沒聽見這個聲音了,回憶片刻才想起來是佩戴抑能頸環的聲音。
畢竟抵達帝都星以來,甯宴一直和亞雌研究員們待在一處,哪怕是和上将見面,身邊也有其他蟲。
他轉過頭一看,卡洛斯的頸間果然多出一個黑色金屬環。
見甯宴回頭,卡洛斯的眸光微微一動:“閣下,您生氣了嗎?”
甯宴不覺得自己在生氣,也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隻是重複着方才的一句話:“上将公務繁多,不用親自前往。”
卡洛斯低聲道:“我不放心。”
說完,他眼睜睜看着甯宴原本稍有緩和的神色又冷了一度。
卡洛斯這下終于能肯定,雄蟲确實生氣了。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将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在腦中複盤了一遍,也沒能想明白是哪一點惹得對方不快。
車廂内的安靜變得難以忍受起來。片刻後,卡洛斯終于按捺不住開口:“閣下,是我做了什麼,讓您不高興了嗎?”
甯宴不看他,聲音悶悶:“上将,既然我已經和你們簽署了合同,你應該給我最基本的信任。”
卡洛斯被這句話砸得更加不明所以,下意識先順毛:“我沒有任何不信任您的意思。”
他話音剛落,甯宴就反問:“你不是說不放心我嗎?”
卡洛斯這才從這句略帶着委屈的質問中摸咂出雄蟲的所思所想,急忙解釋:“我的意思是,我擔心您的安危。”
生怕自己一句話說得不清楚,卡洛斯飛快地補充:“蟲帝這次派蟲來找您談話,背後必然和哈雷爾家族做了交易。僅僅是讓皇室做說客,不符合他們以往的作風。您這次活動是公開行程,萬一他們計劃趁機做些什麼,凱度恐怕應付不過來。”
卡洛斯解釋完,見雄蟲還是低頭不語。一顆心懸在半空之際,甯宴終于望向他,小聲問:“上将說的,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卡洛斯點頭,又強調一遍:“閣下,我一直相信您。”
其實甯宴不僅是因為卡洛斯“誤解”他背信棄義而生氣。
這是一種很别扭的心理。在甯宴看來,卡洛斯完全能夠猜到禮儀官給出的利誘,而他卻認為自己會被那種與豢養寵物無異的條件說動。
甯宴滿以為,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合作和相處,他們不能說全然了解彼此的性格,但至少也不應該産生這種誤解。
不過,似乎是他誤會上将了……
“好,我知道了。”将對方的解釋消化完畢,甯宴别過頭,聲音低如蚊呐,但在狹小的車廂内還是能夠被軍雌輕易捕捉:“……不用戴着那個東西了。”
“什麼?”話題轉換得突然,卡洛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卻眼尖地發現雄蟲發絲遮掩下的耳朵紅了。
“不用戴抑能頸環。”甯宴輕輕一抿唇,終于擡眼對上卡洛斯,“上将之前不是說,抑能頸環會約束精神力嗎?既然這樣,以後就不要帶了。”
軍雌的目光如有實質,讓甯宴無端感到臉頰發熱。他慢慢移開視線,又飛快瞥過去一眼,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在卡洛斯的視野中一閃而過:“我也相信上将。”
飛行器微微一震,随後停下。卡洛斯似乎還想再說什麼,但甯宴已經轉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