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跑操

十一月底的星城，天氣像是被人突然調低了溫度。晨風刮在臉上已經有了明顯的涼意，方鳴把校服拉鍊拉到最頂端，還是感覺有風從領口鑽進來。他站在操場邊緣，看着各班學生像螞蟻一樣彙聚到跑道上，心裡一陣煩躁。

"高一(3)班！集合完畢！"班長吳昊的大嗓門在方鳴耳邊炸開，他皺了皺眉，往隊伍末尾挪了兩步。

主席台上，年級主任王軍拿着擴音器，圓滾滾的肚子把襯衫撐得緊繃繃的。"今天的跑操，三圈！經過主席台要喊口号！聲音要響亮！"他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整個操場，"各班主任跟班跑！現在——開始！"

音樂響起，隊伍開始蠕動。方鳴邁開步子，很快就被裹挾在人群中。前後左右都是人，呼吸聲、腳步聲、衣服摩擦聲混在一起，讓他有種被活埋的錯覺。更糟的是，周也那個話痨就排在他旁邊，不停地叨叨着昨晚的遊戲。

"...然後我就一個閃現接大招，直接三殺！你是沒看到陸遊那表情..."周也在他旁邊說着，像隻聒噪鳥。

方鳴加快腳步，想要拉開距離，卻被前面突然減速的同學撞了個正着。他咬咬牙，目光掃視着四周，尋找任何可能的逃生路線。

就在這時，他注意到了主席台旁邊的長條過道——那是連接主席台和看台的通道，大約一米寬，被一排鐵欄杆隔開。此刻那裡空無一人，像是一個絕佳的避難所。

隊伍接近主席台，班長帶頭喊起了口号："鍛煉身體！增強體質！"聲音參差不齊，像是被迫營業的推銷員。

方鳴沒張嘴。他的目光鎖定那個過道，在心裡計算着距離和時機。就在隊伍轉過主席台拐角的瞬間，他一個側身，像條泥鳅一樣滑出了隊伍，三步并作兩步鑽進了過道。

"呼——"脫離人群的瞬間，方鳴長舒一口氣。他靠在冰涼的鐵欄杆上，看着外面繼續奔跑的隊伍，有種逃出生天的快感。

過道裡安靜得出奇，隻有遠處隐約傳來的口号聲。方鳴掏出手機，正準備看看消息，——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我就知道你會在這兒！"周也氣喘籲籲地出現在過道口，圓臉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太不夠意思了，溜出來也不叫我！"

方鳴翻了個白眼："你怎麼找到的？"

"這不簡單。"周也一屁股坐在地上，"看到你突然不見了，我就猜肯定是找地方偷懶去了。"他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而且我昨天就發現這個地方了，本來打算今天用的，被你搶先一步。"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周也掏出手機開始打遊戲。沒過多久，過道口又出現了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卧槽，這地方絕了！"一個男生鑽進過道，興奮地低聲說。

"讓讓，讓讓！"兩個女生也跟着擠了進來。

轉眼間，原本空曠的過道就塞了七八個學生，大家像沙丁魚一樣擠在一起，卻都笑得像偷到油的小老鼠。有人玩着手機，有人小聲講着笑話，還有人在偷偷拍照——這裡俨然成了操場上的"世外桃源"。

方鳴皺了皺眉，往角落裡縮了縮。他原本就是圖個清淨，現在倒好，比跑操還熱鬧。周也倒是如魚得水，已經和新來的同學聊得熱火朝天。

"你們知道嗎？王主任去年抓偷懶的學生，罰他們多跑五圈！"一個戴眼鏡的女生神秘地說。

"怕什麼，他又看不到這裡。"周也滿不在乎地揮揮手，"這可是視覺盲區！"

仿佛是為了打他的臉，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過道前方跑過——圓滾滾的肚子，緊繃的襯衫，锃亮的皮鞋——正是王軍主任！他不知什麼時候下了主席台，混在跑操隊伍裡一起跑。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縮着脖子往角落裡擠。王軍跑過去的時候，似乎有所感應，突然轉頭看向過道方向。

時間仿佛凝固了。

王軍的眼睛眯了起來，腳步也放慢了。他歪着頭，像是一隻發現獵物的胖貓，慢慢朝過道走來。

"完蛋了..."周也小聲開始哀嚎。

方鳴的大腦飛速運轉。跑？太明顯了。這麼多人擠在這兒，傻子都知道是在偷懶。就在他思考對策時，王軍已經走到了過道口，雙手叉腰站在那裡，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同學們，"他的聲音不緊不慢，"這裡風景很好啊？"

過道裡鴉雀無聲，連呼吸聲都聽不見了。方鳴感覺周也在旁邊抖得像篩糠，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主席台旁的陰影裡，方鳴一行人站得筆直，像一排等待審判的犯人。王軍主任背着手在他們面前踱步，皮鞋在塑膠跑道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跑操是學校規定！偷懶成何體統！"王軍的聲音在空曠的操場上回蕩，"今天放學後，每人跑六圈！少一圈都不能去吃飯！"

周也的肩膀垮了下來，小聲嘀咕："六圈會死人的..."

方鳴卻隻是挑了挑眉。六圈對他來說不算什麼，放學後的操場空無一人，比擠在隊伍裡跑操舒服多了。

"現在，都給我回去上課！"王軍一揮手，像趕小雞似的把他們趕離了主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