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課過得格外慢。周也每隔十分鐘就要看一次表,唉聲歎氣得像是在倒數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刻。方鳴則安靜地坐在窗邊,瞥一眼逾知白的後腦勺,想着放學後讓他自己先去食堂。
放學鈴一響,周也就癱在了桌子上:"方鳴...我覺得我發燒了..."
方鳴利落地收拾好書包,一把将周也拽起來:"裝病就再加六圈。"
秋天的夕陽将整個操場染成橘紅色。方鳴站在跑道上做了幾個簡單的拉伸,然後邁開長腿跑了起來。涼爽的秋風迎面撲來,帶着落葉和泥土的氣息。沒有擁擠的人群,沒有嘈雜的口号,隻有他自己的呼吸和腳步聲——這才是跑步該有的樣子。
才跑完第一圈,身後就傳來殺豬般的哀嚎:"方鳴!等等我!我要死了!"
方鳴充耳不聞,反而加快了步伐。第二圈過半時,他已經把周也甩開大半圈。汗水順着他的額頭滑下,打濕了睫毛,但他卻感到一種奇特的暢快。
第三圈開始時,他聽到身後又傳來腳步聲。這次比周也的節奏要穩得多,幾乎和他保持着同樣的頻率。方鳴以為是老師來監督,頭也不回地說了句:"我沒少跑。"
"我知道。"
這個聲音讓方鳴腳下一個踉跄。他猛地回頭,看到逾知白跟在他身後兩步遠的地方,嘴角挂着淺淺的笑意。
"你...?"方鳴一時語塞,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逾知白輕松地跑到他身側:"鍛煉身體。"他簡短地解釋,呼吸均勻得不像是在跑步。
方鳴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繼續往前跑。但此刻的感覺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他的注意力全在身旁那個人身上:逾知白跑步時微微擺動手臂的弧度,他額前被汗水打濕的劉海,還有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味道,混着運動後的熱氣。
"周也呢?"逾知白問,聲音因為跑步而有些輕喘。
方鳴朝身後努了努嘴:"在後面裝死。"
确實,遠遠地能看到周也正以龜速移動着,時不時停下來走幾步,活像一隻受傷的企鵝。
逾知白輕笑出聲:"王主任在辦公室窗戶看着呢,他這樣跑不完的。"
方鳴順着逾知白的視線看去,果然在教學樓三樓的窗口看到一個圓滾滾的剪影。他下意識地加快了速度,逾知白也默契地跟上。
"你沒必要陪我。"跑了一會兒,方鳴突然說。
逾知白沒有立即回答。他們并肩跑過彎道,夕陽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重疊在一起。
"我想陪。"最終逾知白隻說了這三個字,輕得幾乎被風聲蓋過,卻重重地落在方鳴心上。
第四圈時,周也終于追上了他們——确切地說,是他們套了周也一圈。
"你們..."周也上氣不接下氣,雙手撐着膝蓋,"逾知白...你怎麼...也來了..."
"監督你們。"逾知白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第五圈時,太陽已經快要落山。操場上隻剩下他們三個人——準确地說,是方鳴和逾知白并肩跑在前面,周也遠遠地落在後面,走跑結合,活像一輛沒油的老爺車。
"累了就說。"方鳴突然對逾知白道,眼睛直視前方。
逾知白搖搖頭,呼吸已經有些急促,但步伐依然穩定:"不累。"
方鳴偷偷瞥了他一眼,發現逾知白的側臉在夕陽下鍍上了一層金邊,睫毛上挂着細小的汗珠,随着眨眼的動作微微顫動。不知怎麼的,他突然很想伸手擦掉逾知白鼻尖上的那滴汗。
最後一圈時,逾知白的腳步明顯慢了下來。方鳴不動聲色地調整了自己的速度,保持與他并肩。
終點線近在咫尺。兩人幾乎同時沖過起點線,然後因為慣性又往前跑了幾步才停下。
逾知白彎下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喘氣,方鳴站在他旁邊,努力調整着呼吸。
"我...完成了..."周也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他幾乎是爬過終點線的,"我要...死了..."
逾知白直起身,笑着去扶周也。方鳴站在原地,看着兩個朋友互相攙扶的背影,突然覺得偶爾這麼跑跑也挺好玩的。
教學樓裡,王軍站在窗邊,看着操場上三個身影,搖了搖頭,嘴角卻微微上揚。他拿起手機,拍下了夕陽下少年們的身影,然後轉身離開了窗口。
暮色漸濃,校園裡的路燈一盞盞亮起。方鳴、逾知白和周也并肩走向食堂,影子在地上交織在一起。周也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方鳴時不時應和幾句,而逾知白則安靜地走在最外側,偶爾瞥一眼方鳴被路燈照亮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