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的清晨，方鳴被窗外噼裡啪啦的鞭炮聲吵醒。他眯着眼摸到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宿舍群99+的消息提示率先跳入眼簾。

"又開始了..."方鳴嘟囔着，手指卻誠實地點開了群聊。

周也發了一連串的照片——哈爾濱銀裝素裹的街道，堆得比人還高的雪人，還有他妹妹童童裹得像個小粽子在雪地裡打滾的樣子。最新一條是十分鐘前發的語音，方鳴點開，周也的大嗓門立刻充滿整個房間：

"兄弟們看這雪！厚得能埋人！童童非要堆個雪人，結果堆成了個雪猩猩哈哈哈——"

方鳴順手回了個"棒"的表情包。往下翻，陸遊發了一串紅紅火火的"除夕快樂"，配圖是他自己P的宿舍合照，每個人頭上都頂着個晃動的福字，誇張又滑稽。

群裡熱鬧得像一鍋煮沸的餃子，消息一條接一條地往外冒。方鳴漫不經心地劃着屏幕，眼睛卻一直在搜尋某個特定的名字——逾知白最後一條消息還停留在五天前，簡單的一句"到滬城了"，之後再無聲息。

"鳴崽，起來幫外婆貼春聯了！"樓下傳來外婆的呼喚。

方鳴應了一聲，把手機扔在床上，套上毛衣出來房門。廚房裡飄出炖肉的香氣，混合着柚子糖的甜味，是記憶裡最熟悉的新年氣息。

外婆站在客廳中央，手裡拿着一疊紅豔豔的春聯，銀白的頭發在腦後挽成一個小髻。"來，幫外婆看看這對聯貼正了沒。"她笑眯眯地招手。

方鳴接過春聯，踩着凳子往門框上比劃。紅紙黑字，墨香猶存，上聯"歲歲平安家"，下聯"年年如意春"，是老人家簡單的美好祝願。

"左邊高點...再高點...好了！"外婆在下面指揮着，手裡端着漿糊碗。

方鳴小心翼翼地把橫批貼上，手指被紅紙染上一層淡淡的顔色。貼完跳下凳子，外婆已經拿着豎批等着了："還有兩張呢。"

手機突然在兜裡震動起來。他的手指一抖，歪了一角。

"專心點。"外婆拍了下他的後背，"誰的消息這麼要緊？"

方鳴匆忙把對聯貼正，掏出手機——隻是周也在群裡@全員發紅包。随便搶了個紅包又塞回口袋。

"不是等這個吧？"外婆人老眼不花，一邊遞過漿糊刷一邊問，"是不是等知白呢？他過年不找你玩啦？"

方鳴的耳根一下子熱了起來："他回老家了。"語氣刻意保持着平靜，手上卻用力過猛，漿糊蹭到了袖口。

外婆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沒再多問，隻是轉身回屋時嘀咕了一句："真好啊，我們鳴崽也有朋友咯..."

貼完春聯，方鳴坐在門檻上曬太陽。宿舍群又熱鬧起來，周也發起了視頻通話，鏡頭裡他正和童童打雪仗，笑聲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陸遊也加入了，背景音裡是他家電視播放的賀歲歌曲。

方鳴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加入。畫面立刻跳轉到周也那張凍得通紅的臉："鳴哥喲！你終于活了！看我這雪球——"

一個雪球直撲鏡頭，畫面頓時一片模糊。童童的小臉擠了進來，對着鏡頭古靈精怪喊道：“哥哥們新年好！”

方鳴忍不住笑了："新年好童童。"

"逾知白呢？"周也突然問，有一陣沒見他在群裡說話了，"你兩不是前段時間一起在林姐那兼職？"

方鳴的笑容僵了一瞬："他回滬城了。"

"哦對！"周也一拍腦門，"他去媽媽家了，那邊過年吃湯圓不吃餃子..."

陸遊的聲音插了進來："方鳴你一個人在家嗎？"

方鳴搖搖頭："沒有，和外婆。"他頓了頓，還是沒忍住，"逾知白...有聯系你們嗎？"

周也和陸遊對視一眼，同時露出促狹的笑容："喲～想人家啦？"

"滾。"方鳴立刻挂斷了視頻。

院子裡突然安靜下來，隻剩下遠處零星的鞭炮聲。方鳴掏出手機，點開通訊錄，拇指懸在"逾知白"的名字上方良久，最終還是退了出來。他點開朋友圈，刷新，刷新，再刷新——依然沒有那個人的任何動态。

午飯時，外婆做了辣椒炒肉和臘味合蒸。電視裡放着春節特别節目，主持人喜氣洋洋的聲音充滿整個屋子。

"嘗嘗這個，外婆特意給你做的。"外婆夾了塊臘肉放到方鳴碗裡，"逾知白愛吃什麼？下次請來家裡吃飯吧。"

方鳴低頭扒飯："他口味好像比較淡。"

"元宵節叫他來吃湯圓。"外婆笑眯眯地說，"你呀，别老盯着手機，該來的消息總會來。"

方鳴差點被飯嗆到，擡頭正對上外婆了然的目光。他張了張嘴想辯解，最終隻是悶悶地"嗯"了一聲。

下午大掃除，方鳴負責擦窗戶。他站在窗台上，心不在焉地抹着玻璃。陽光透過剛擦幹淨的窗戶照進來，在地闆上投下一塊明亮的光斑。

擦到外婆房間的窗戶時，方鳴發現窗台上放着一本舊相冊。他随手翻開，裡面是他小時候的照片——周歲抓周、第一次上學、小學畢業..大部分都是他一個人的。

下次把高中時期的照片也打印出來貼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