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方鳴幫外婆包餃子。面團在他手裡怎麼都不聽使喚，擀出來的皮一會兒厚一會兒薄。外婆看不下去了，奪過擀面杖："心不在焉的，去歇着吧。"

方鳴洗了手，回到自己房間。手機安靜地躺在床頭，他拿起來又放下，最終還是點開了和逾知白的私聊窗口。上一條消息還停留在五天前，他盯着那個簡短的"到滬城了"，手指在屏幕上懸停許久，最終隻發了一句："除夕快樂。"

發完他就把手機扔到一邊，倒在床上盯着天花闆發呆。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遠處開始有零星的煙花升起，在夜空中綻放出絢麗的花朵。

手機突然震動，方鳴抓過手機——是逾知白的回複，隻有簡短的一句話：

"除夕快樂，方鳴，你現在有時間嗎？"

方鳴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還沒來得及回複，視頻通話的邀請界面就跳了出來，伴随着嗡嗡的震動聲。

有些突然。方鳴深吸一口氣，指尖落下。

畫面晃動了幾下，随即清晰起來。逾知白的臉出現在屏幕裡，背後是陌生的天花闆。他好像靠在床頭，暖黃色的燈光灑在臉上。

"方鳴。"他輕聲喚道，嘴角微微上揚。

方鳴喉嚨發緊，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這一周的失聯讓他憋了一肚子話，此刻卻一個字都擠不出來。最終他隻擠出一句："不是說打電話嗎？"

逾知白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擴大，眼睛彎成兩道月牙："想讓你看看滬城的煙花。"

說着，他翻身下床，鏡頭劇烈晃動。方鳴聽到推開窗戶的聲音，然後是呼嘯的風聲。畫面再次穩定時，逾知白的臉隻占了一小部分，大部分畫面被遠處的夜景占據——高樓林立，燈火璀璨，黃浦江像一條綴滿鑽石的黑色緞帶。

"外灘，"逾知白的聲音混在風裡，"還有三分鐘就零點了。"

方鳴不自覺地湊近屏幕，他的房間很安靜，與滬城喧嚣的背景音形成鮮明對比。

"你上周——"方鳴剛開口，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爆炸聲打斷。

零點到了。滬城的夜空突然被點亮，無數煙花騰空而起，在漆黑的夜幕中綻放出絢麗的花朵。煙花的光點四散開來，又像流星般墜落。逾知白把手機拿遠了些，讓方鳴能看清全景。

"漂亮嗎？"逾知白問。煙花爆炸的間隙，他的聲音格外清晰。

方鳴盯着屏幕裡變幻的光影，輕輕"嗯"了一聲。畫面一角逾知白的側臉——被煙花映照得忽明忽暗，眼睛裡盛着整個夜空的光彩。

“我手機快沒電了，”方鳴突然說，“我拿下充電器。”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要撒這個謊，隻是本能地想掩飾自己盯着對方看的事實。借着這個理由，他把手機靠在書桌上，起身調整台燈的角度，讓光線變得更柔和。

等在書桌前坐下，煙花表演接近尾聲，最後幾發巨大的金色煙花同時升空，将整個畫面照得如同白晝。方鳴看到逾知白整個人都籠罩在那片金光裡。

煙花散去，逾知白關好窗戶回到床上。背景音安靜下來，兩人的呼吸聲透過話筒清晰可聞。

"你這一周去哪了？"方鳴終于問出憋了很久的問題，"不是說好打電話嗎？"

逾知白垂下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被角："媽媽給我報了幾個沖刺班，每天早八到晚十，手機都收走的。"他頓了頓，"今晚是除夕才要回來。"

方鳴想說些什麼，比如"至少發個消息"或者"累嗎"，但最終隻是抿了抿嘴："哦。"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逾知白突然湊近鏡頭，像是要看清什麼："方鳴，你床邊那是..."

方鳴順着他的視線轉頭——飄窗上整齊擺放着一隻小陶土貓和一枚紀念币。

"随便放的。"方鳴迅速伸手把兩樣東西撥到鏡頭外，耳根發燙。

逾知白卻笑了，眼睛彎成兩道橋："我很高興。"他沒說高興什麼，但看向方鳴的目光變得更加柔和。

"我可能要開學後才能回來了。"逾知白突然說，聲音很輕，"回來後有件事...想當面告訴你。"

"什麼事？"方鳴開口道。

"現在不能說。"逾知白搖搖頭，神秘地眨眨眼，"等見面。"

樓下突然傳來外婆的呼喚："鳴崽，跟誰視頻呢？湯圓都涼了！"

逾知白在屏幕那頭輕笑出聲："去吧，别讓外婆等急了。"

方鳴點點頭，手指懸在挂斷鍵上方，卻遲遲沒有落下。

"方鳴，"逾知白突然叫住他，眼神認真，"新年快樂。"

窗外的鞭炮聲突然密集起來，新的一年正式到來。方鳴看着屏幕裡逾知白被燈光柔化的臉龐，輕聲回應："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