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過完之後，寒假像是被誰按了快進鍵，轉眼就到了尾聲。

方鳴将校服拉鍊拉到最頂端，沒有老師的班級群裡周也正在哀嚎：“救命！還有三篇作文沒寫！誰有多的讓我一起交了！”後面跟着一連串的哭泣表情包。

方鳴将手機塞進兜裡。窗外的香樟樹抽出了嫩綠的新芽，在早春的風裡輕輕搖晃。他單肩背上書包，腳步比平時輕快了些。

教室裡已經熱鬧非凡。一個寒假沒見的同學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分享着寒假收到的紅包數量和見聞。方鳴徑直走到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桌面上已經積了一層薄灰。

“鳴哥，”周也頂着一對黑眼圈走過來，“你作業寫完了嗎？。”

方鳴擦着桌子敷衍的“嗯”了一聲。

周也一個箭步竄到方鳴面前，眼睛瞪得像銅鈴：“什麼！你真的背叛了我們的革命友誼！”

他聲音之大，引得前排幾個同學紛紛回頭。方鳴頭也不回的坐下，翻着手裡的籃球雜志，長腿一伸，把旁邊的空椅子勾過來擋在二人之間。

“朱老師待會就來教室了。”方鳴用雜志輕輕拍開周也試圖翻他書包的手，“一邊去。”

周也苦哈哈的回到自己座位上：“逾知白來了沒有？我物理選擇題還沒寫完。”

方鳴沒回答，目光不自覺地飄向教室前門。就在這時，喧鬧的教室突然安靜了一瞬，像是有人按下了靜音鍵。

逾知白站在門口，穿着和大家一樣的秋季校服卻看起來更加闆正，陽光從他身後照進來，他看起來比寒假前瘦了些，發梢被風輕輕吹開，露出白皙的額頭和清晰的眉目。

“早”逾知白微笑着回應着同學們的打招呼，聲音溫和如常。

方鳴迅速低下頭繼續看着手裡的雜志，一片陰影落在方鳴的課桌上。他擡頭，對上逾知白含笑的眼睛。

“好久不見。”逾知白說，手指輕輕敲了敲方鳴的桌面。

方鳴“嗯”了一聲，喉結動了動：“滬城怎麼樣？”

“很忙。”逾知白把書包放在前排自己的座位上，又轉身坐到剛剛被方鳴勾到旁邊的椅子上，“但很有意思。”

他們之間隔了半米的距離，逾知白身上還是那股熟悉的野橘氣息。他想問很多問題—那個視頻電話、那場煙花，還有那幾句“有事情當面告訴你。”但最終他隻是幹巴巴地問：“你作業寫完了嗎？”

逾知白笑了：“寫完了，你要抄嗎？”

“滾。"方鳴下意識回怼，嘴角卻不受控制地上揚。

逾知白正要說什麼，班主任楊青樹已經走進了教室。他隻好匆匆回到座位，回頭對方鳴做了個"下課說"的口型。

整個上午的課方鳴都心不在焉。他盯着逾知白的後腦勺發呆，看着他頭上的一撮頭發随着主人記筆記的動作輕輕晃動。課間時，周也和陸遊圍過來聊天，逾知白卻被學習委員叫去幫忙整理資料，兩人始終沒能單獨說話。

第四節課下課鈴響，方鳴終于按捺不住，在走廊上攔住了準備去食堂的逾知白："除夕那晚，你想說什麼？"

走廊上人來人往，喧鬧異常。逾知白看了看四周，抿了抿嘴唇："晚點再說，好嗎？"

方鳴皺眉："什麼時候？"

"放學後。"逾知白的聲音幾乎被周圍的噪音淹沒，"我來找你好嗎。"

沒等方鳴回應，他就被路過的同學拉走了。方鳴站在原地，看着逾知白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胸口湧上一股莫名的煩躁。

食堂裡人聲鼎沸。方鳴沒什麼胃口，随便扒拉了幾口飯就提前離開了。去小賣部買水的路上，他經過男廁所，聽到裡面傳來一陣猥瑣的笑聲。

"三班那個，個子矮矮的，叫什麼婷來着？那腰是真不錯..."

"李婷婷？确實可以，發育得——"

方鳴的腳步頓住了。這個聲音是劉寬那群人，聽着裡面談論的聲音越來越大，拳頭在身側攥緊，方鳴後退兩步，然後猛地一腳踹開廁所門。

金屬門撞在牆上的巨響在封閉空間裡格外刺耳。廁所裡的談話戛然而止，三個男生驚慌地轉頭——劉寬嘴裡叼着煙，另外兩個跟班模樣的人正靠在洗手池邊。

"繼續啊。"方鳴慢悠悠地走進去，擰開水龍頭洗手，"怎麼不說了？"

劉寬取下煙，強裝鎮定："關你屁事。"

水聲嘩啦啦地響。方鳴透過鏡子盯着他們，眼神冷得像冰："喝馬桶水了？"他關掉水龍頭，甩了甩手，"不然為什麼這麼臭？"

廁所裡安靜得可怕，隻有滴水的聲音。劉寬的臉漲得通紅，煙灰掉在了鞋上也不敢動。另外兩個人縮着脖子，像兩隻鹌鹑。

"還不滾。"方鳴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