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小的時候,申明瑚還懵懂無知,覺得那些事情占去了父母的注意力,她還要鬧脾氣。
但現在她長大了,父親和母親那些散落全國各地的老戰友來首都出差的時候,到家裡來做客。
父母都要熱情招待一番,每次她窩在父母懷裡,清楚地記着那些溫柔地摸着她腦袋的大手,以及伴随着一句歎息的話。
“哎,閨女也好,小棉襖貼心。”
接下來,就是類似的話,不像我好幾個孩子,有兒有女,到頭來沒一個留在身邊的,我說,讓他們申請調回來,他們還不樂意,說我覺悟低。
嘴上抱怨着,看似不滿和心酸,但更多是自豪和驕傲。
這些親切的叔叔阿姨們,這個時候,最讓她讨厭了。他們都看不起她,覺得她做不了将門虎女。
一直聽着大人們叙舊暢談的申明瑚生氣了,小鼻子一皺,呼呼地往外出着氣,任誰看了,都知道她不開心了。
大人們憋住臉上的笑,連忙對着她一陣好哄,說錯話的大人,從兜裡掏出小東西來,逗她開心。
申明瑚的一張小臉才陰轉晴。
這些家庭,當父母大多隻有一個是軍人,可是喬向平和申雲骊都是軍人,一個在後勤工作,一個是名軍醫。
當時的申明瑚隻覺得加倍地沉重,小小的心裡壓了兩塊大石頭。
父母察覺到了她的心情,并沒有不當回事,反而認真對待,兩人還面對面檢讨了一番,覺得自己疏忽了,忽略閨女的心理健康。
做完了檢讨後,兩人一個個地打電話,讓老戰友們,以後别再說這些傷害孩子的話。他們兩個不求申明瑚能繼承父志、母志,隻求她健康快樂。
在父母的關心愛護下,申明瑚再也沒有聽到過類似的話。
長到十幾歲,圍繞着她都是誇獎,聰明、長得俊、有才華……
但那些話卻還是在申明瑚心裡留下了一些影子,加上喬向平時不時地炫耀自誇,自己給寶貝閨女取的小名,取得好。
大氣、特别,在大院裡一衆“芳兒、小娟、麗麗、小偉、柱子、小傑……”之中,脫穎而出,一說别人就能記得住。
申明瑚這個愛捧場的貼心閨女,能不知道,她爸給她取小名時,腦海裡浮現的是一幅怎麼樣的景象嘛。
那可是硝煙彌漫、熱血沸騰的戰場。
家裡還有兩大本厚厚的相冊,除了她的獨照,就是父母在戰争時代的照片。
那一張張黑白照片上,是焦黑的土地,深深的戰壕,翻倒的皮卡……以及父母身着軍裝,豎着搶,神情冷峻,殺氣騰騰地目視前方。
這些照片申明瑚最喜歡翻來看,她生在大院,長到大院,整天嗅着火與血的氣息,生與死的搏鬥也沒少看,聽着激揚的号角,看電影、看連環畫,玩遊戲也是跟打仗息息相關的事情。
申明瑚骨子裡流動着躁動不安的血,隻等某一個時機,奔騰而出。
最近廣播裡播的這件大事,把她心思勾起來了。
聰穎、長得好看,這些話她都聽膩了。她想要讓别人誇她點别,也想幹出點讓父母驕傲的事情來,不給當軍人的父母丢臉。
這件大事申明瑚不僅從廣播聽,在家裡聽也沒少父母、長輩們讨論,她已經開始向往戰場了,渴望去殺敵,她也覺得自己做好準備了,隻等出發。
魏開韻沉默了半晌,認真地說道:“可是父母不會讓我們去,我們才十三歲,都沒到征兵的最低年齡,而且叔叔阿姨隻有你一個孩子,家委會肯定不會讓你通過報名的。”
兩人不愧是能一路玩到大,魏開韻一聽申明瑚的念頭,不僅沒有勸阻,反而動腦筋想了想,可行不可行。
申明瑚踢了一下地面,擡頭看着天上的大太陽,低聲說道:“誰要大人們的同意啊?等我幹出一番事業來,他們一定大吃一驚,自然就會知道了。”
十三歲的申明瑚執着于當老大,是個有些中二的小姑娘。
魏開韻一聽,冰棍也不吃了,青春痘也不愁了,目光灼灼地看着最好的朋友,急切說道:“獵獵,帶我一個!”
申明瑚一甩頭,眼睛晶亮,高擡下巴,揚聲說道:“那當然!”
清脆的嗓音震碎了空氣中的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