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兄弟,那邊!”陳铮指向敵陣一處薄弱環節。
二人心有靈犀,同時發力。葉文雨一次三箭,數箭齊發,密集的箭雨如密網彈出,硬生生在鐵甲陣中撕開一道口子。
陳铮趁機帶人沖出,終于突破重圍。
身後追兵緊咬不放。葉文雨回頭看了一眼,原本三百人的隊伍,如今隻剩下不到二十人,且個個帶傷。
“分頭走!”他果斷說道,“陳铮大哥你帶人向東,我向西引開追兵!”
“葉兄弟不可!”陳铮急道,“王爺命我務必保護好你!”
“來不及了!”葉文雨厲聲道,“必須有人活着回去報信!”
陳铮咬牙點頭,帶着十餘人轉向東邊小路。葉文雨則故意暴露行蹤,向西疾馳,身後很快跟上了大隊追兵。
夜色如墨,沙漠中風沙漸起。葉文雨憑借對地形的熟悉,幾次險些甩掉追兵,卻又被對方重新追上。
他的馬已經力竭,口吐白沫,而身後的追兵卻越來越多。
“活捉叛軍,賞千金!”張臨安的聲音在風中傳來。
葉文雨冷笑一聲,突然勒馬轉向,沖入一片岩區。這裡怪石嶙峋,馬匹難行,卻是步戰的好地方。他棄馬登上一塊巨石後,拉起弓箭。
第一個爬上來的敵兵還沒站穩,就被一箭穿心。第二個、第三個...葉文雨如同死神,每一箭都精準收割一條性命。
巨石前的空地上,很快堆積起來橫七豎八地屍體。
“放箭!”張臨安怒喝。
箭雨襲來,葉問雨趴躲在巨石之後,用來抵擋。
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之際,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陳铮竟帶人殺了回來!
“葉兄弟!”陳铮從馬背上一躍而起,長刀橫掃,兩名弓箭手應聲倒地。
葉文雨又驚又怒:“你回來幹什麼!”
“王爺說一定要把你活着帶回去!”陳铮咧嘴一笑,露出帶血的牙齒,“弟兄們都戰死了,就剩我們兩個了。”
二人背靠背,面對潮水般湧來的敵人。葉文雨說到底隻是個孩子,他背後箭囊所剩無幾,隻有死路。陳铮也好不到哪去,身上多處挂彩,卻仍戰意高昂。
“陳大哥,看來今天要死在這裡了。”葉文雨苦笑。
“大丈夫何懼生死。”陳铮豪邁大笑,長刀再次劈開一名敵兵的胸膛。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遠處突然傳來号角聲。追兵們明顯一愣,張臨安臉色大變。
“北契人來了!撤!”他匆忙下令。
北漠北軍如潮水般退去,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葉文雨和陳铮面面相觑,不明白為何突然得救。
“北契人?”陳铮疑惑道,“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葉文雨忽然想到什麼,忙呼:“不好。”
如果說張臨安得到了自己知道要來鳴沙谷得軍糧,那麼就極有可能知道恒王蕭瞻塵已與長甯侯達成聯合抵抗外敵的協議。
若是讓他知道陛下重新立儲的诏書,那蕭祁钰……
二人同騎一匹馬迅速朝着隴西方向移動。
當東方泛起魚肚白時,隴西城的輪廓終于出現在地平線上。然而,眼前的景象讓二人如墜冰窟。
城牆傾頹,烽煙蔽日,北契人的鐵蹄踏碎了城門,鷹旗插在殘破的箭樓上,在風中獵獵作響。街道上屍骸堆積,血水滲入焦土,凝結成暗紅色的泥濘。
恒王蕭瞻塵立在城中央的屍山之上,蒼老的面容冷峻如鐵,眉骨處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仍在滴血,順着下颌滑落,染紅了铠甲。
玄甲碎裂,戰袍染血,長矛如林插在他體内,而他手中長劍早已卷刃,卻仍緊握不放。
北契騎兵團團圍住他,卻無人敢貿然上前。這位大周的王爺,僅憑一己之力,在城門陷落後仍血戰半個時辰,斬敵數十,硬生生将北契先鋒軍逼退三次。
不遠處,栎陽長公主倒在血泊之中,華麗的宮服被染成暗紅。她手中仍緊握一柄短劍,身前兩名北契武士的屍首橫陳,咽喉皆被一劍封喉。
“王爺!”陳铮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就要策馬沖上前去。
葉文雨一把拉住他:“冷靜!城已破,我們進去就是送死!”
陳铮渾身發抖,淚水混着血水滾落,他猛地替刀架在葉文雨側頸:“是你,是你們借着聯合的噱頭放北契人入關!”
隴西在西北腹地,北契要想入關必須越過長甯所鎮守的玉門,或者由北向南越過由陛下直管的漠北軍。
若真是漠北軍打開的口子,想必順京城的皇位已是蕭祁鎮的探囊之物。
葉文雨穩住心神,分析:“若真是我們,就不會帶你去找糧草。長甯骠騎營軍師投靠蕭祁鎮,導緻我們落入陷阱。隴西被屠,你們其他州的援軍遲遲不到。是你們軍中有内鬼,内鬼串通蕭祁鎮将漠北軍撤走,而他們拒不增援!讓北契大軍直達隴西!”
“蕭祁鎮……娘的,我要和他們拼了!”
“住手!”葉文雨厲聲喝道,“你想白白送死嗎?”
陳铮眼中滿是絕望:“那怎麼辦?到處都是北契兵,我們能去哪裡?”
葉文雨壓住内心不安,極力讓自己保持鎮定:“陳大哥,王爺拿下西北十三州,他們隻攻擊了隴西。你留在城内務必要找到越王蕭祁钰,有他在,恒王殿下就沒有輸,我們就沒有輸。”
他扭身要走,卻被陳铮一把拉住,陳铮焦急道:“葉兄弟,你要去哪裡?”
葉文雨回握住他的手,望着破碎的城牆。
七日前平靜的隴西城現今如同煉獄,浩浩湯湯的火光卷雜着平民的哀嚎,北契蠻子的獰笑與刀劃過血肉的聲音如同煉獄裡索命的惡鬼。而高挂在城門樓上的屍體,在寒風中滌蕩,亂世中顯得人命輕飄飄。
他堅定道:“我要去玉門,我要找到傅将軍。”
隻要長甯軍還在,隻要傅箐還活着,他們就……
沒有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