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王戀權,律官戀瘋,副錄……隻能戀你們亂。”
塔火熊熊,映得他眼中那點笑意,仿佛也瘋了半分。
塔火照影,夢頁成灰。
瘋王未再言語,隻一手支在膝上,望着那一片空白的夢冊殘頁,唇角動了動。
沒人聽清他第一句低語是什麼,唯有陸從簡看見他喉結滾動,神情空白又倔強,如一個倔強不肯認輸的孩子。
瘋王突然輕聲問:
“我夢死你,是不是瘋?”
陸從簡垂眸,喉間輕動:“不是瘋,是怕。”
瘋王仿佛沒聽清,隻反複念了一句:“副錄夢我,那我是誰?”
他猛然起身,一把扯過剩餘夢頁,摔入燈火。
火光沖天一瞬,連白衣封也擡頭。
瘋王喃喃:“我是瘋王,還是——被你們夢出來的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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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少年瘋王在白塔初夢的歲月。
他夢見自己倒在塔頂,夢火焚身,衆人圍觀,晏之望立于火外,未動分毫。
他在夢中喊着:“從簡——别記了,我怕你信。”
可陸從簡執筆未停,白燈在他身後搖曳,像是要照亮瘋王墜下的那一刻。
瘋王從夢中驚醒,滿手是汗,唇齒間咬出的,是一點血。
他盯着那未寫下的夢頁,片刻後緩緩提筆,寫下一句:
“夢若真,死亦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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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王望着灰燼中最後一頁夢冊,嘴角忽然揚起一點笑,似真似假。
他輕聲道:
“陸從簡,你夢過我死幾次?”
陸從簡靜默。
瘋王偏頭:“不說了?那我告訴你——我夢過十次,寫了三次,其餘七次,全撕了。”
“撕了,是不敢;寫下,是等你看。”
“可你一次都不看。”
塔下無風,燈火熄一盞。
瘋王低頭,望向陸從簡:“你不信我夢我自己死,是你覺得我活着對你有用?”
“還是你怕夢成了,就要痛一回?”
陸從簡手指一點點收緊,喉結輕動,卻未答。
瘋王卻忽然笑了,像放過他一樣,将那副錄副本頁也一并丢進火中。
“好啊,不夢你,不夢我,就夢他們——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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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下風起,白衣封重新将一冊副錄夢冊收入袖中。
他轉身離去時,低語了一句:
“瘋王不夢自己,那他還是瘋王。”
“瘋王夢自己死,那副錄該夢他活一次。”
他步出夢殿,回頭望塔,語氣懶散:“要是有天他真夢成了……陸從簡,你會寫下去嗎?”
陸從簡沒有回答。
他隻是站在原地,望着天色欲明,夢灰飄落,心跳如錘。
那一夜,他未再提筆。
——瘋王夢他十次,焚七頁,留三頁。
可他,從未敢翻過一頁。